小舞来将军府已经一月有余,身上的伤基本已经痊愈,期间二公子偶尔会差人来问自己的身体状况,然后再命人拿些草药过来。身体好些的时候,小舞时常会到屋外走走,这里是二公子的别苑,到处都长满了各式的花草,听说都是二公子亲自种的,很多花草小舞以前并没有见过。别苑的花园,这是小舞第一次走到尽头,她看到一簇墨绿色的花,花瓣很小,只有星星点点那么大,带着一种很奇异的香味,这分明,是花骨棉的味道,风一吹,花骨棉洒了一地,地上瞬间铺散着墨绿色,与臧红色的地砖交映着,形成几个大字,又一阵风吹来,花骨棉迎风而起,飘散在云雾里。
小舞感觉自己在发抖,她仿佛感受到一只只毒虫,流窜在自己的身体里。馨儿察觉到她的不适,将快要倒下的小舞扶回房间。
照顾自己的婢女叫馨儿,她很小就到了府里,负责照顾二公子的饮食起居。馨儿热心善良,对小舞照顾的无微不至,不像其他下人那般无视她,听馨儿说,二公子从小便熟读医书,精通医理,在府中建了一座药祠,只是药祠事务繁多,二公子又体寒易病,自去年病发后,大公子便下令将药祠封了。在别苑花园尽头,就是那处药祠所在。
小舞有些恍然,那座药祠,同师傅的药馆,倒有几分相似。
“馨儿姐姐,药祠旁边的花骨棉,也是二公子种的吗?”
“什么花骨棉?我怎么没听过别苑还有这种花?”
“是吗.....”
“对了小舞,二公子说让你去他书房。”
“二公子”,流欢兴冲冲地推开书房的门。
苏楚澜站在书柜前,看着手里的竹简并未抬头,“何事?”
“曲小姐回话说,愿赴花灯之邀。”
苏楚澜嘴角扬起微笑,“让下人明日去集市买些竹条、油纸和蜡烛回来。”
“公子您要亲自做花灯啊?”
“自己做,才方显诚意。”
“公子,这民间的中元节虽说热闹,可是人多混杂,万一遇上个流氓土匪什么的,多危险呐,您确定不要我跟着吗?”
“不要。”
流欢年纪虽小,却武功高强,只是幼时与人比武时晃了神,脸上被划出很长一道伤疤,府里没人议论,他自己便也不在意,没想到初次见面就吓到了曲家小姐,二公子遂命他不许再靠近曲小姐,每次去曲府也只准他在外面候着,流欢撇撇嘴,不再问了。
“对了公子,你救回来的那位姑娘刚才就已经在门外候着了。”
“让他进来吧。”苏楚澜收起竹简,笑意已经淡下。
馨儿曾说,苏楚澜当初只看一眼便知自己中了乌头碱之毒,想必医术十分高超,只是没想到,苏楚澜身体瘦削,手露透骨,面色有些苍白,不似小舞想象中器宇轩昂的模样。如今小舞身体已经大好,很可能公子这次叫自己过来,就是要让她离开将军府,小舞想到早上看到的花骨棉,她还不能离开。
乌头碱之毒,淬人心肺而不伤皮表。听馨儿说,柯小舞身上有许多尚未痊愈的裂口和爬虫的咬痕,应该并非乌头碱所致。传南疆国有擅于用蛊者,以毒血育花骨棉,花骨棉成熟时,花珠变成墨绿色,还会伴有异香,异香浓烈时,会招引化骨蝎,蛊师将化骨蝎种进人的身体里,以毒血祭祀,化骨蝎就会听从蛊师的命令,在必要的时候,食人骨血。蛊术残忍,在郢盛国被严令禁止,医书上也只是简单记载,柯小舞身上的伤口,应该就是蛊毒所致,一个不足十岁的孩子,为何会被种下千里之外异国的蛊毒?
书房里,烛光忽明忽灭,茶已凉了半盏,两个人都没有开口说话。
良久,小舞开口:“民女柯小舞多谢苏公子救命之恩。”
“姑娘不必多礼,苏某略懂医术,出手相救,乃医者仁心。”
“小舞在贵府养伤多日,承蒙照顾,理应报答,只是小女身无长物,唯世代乃杏林中人,如今举目无亲,孤身一人逃难到此,如若公子不嫌弃,小舞自举能否替公子管理药祠?”
“姑娘有心了,只是药祠事务繁多,管理起来并非易事。”
“公子医术高明,小舞自愧不如,不过小舞生于南疆国,南疆丘壑众多,药草品盛,小舞随师傅到此地时,曾带来许多南疆独有的药草,可治很多疑难杂症,据小舞所知,别苑花草虽多,但大都只能解风热等平常之疾,如果公子应允,小舞可向公子证明,自己有能力管理药祠。”
“既然姑娘有信心,苏某便不再推辞。”
“那还请公子过些天派人随我去师傅的药馆取草药。”
“好。”苏楚澜轻抿一口茶,“不过姑娘,似乎还有伤在身。”
小舞听出,苏楚澜指的是她身上的蛊毒,从小到大,毒只发过两次,公子曾说,待小舞完成任务,就会引出她体内的化骨蝎,还她自由。
“公子无需担心,小舞还有事,先告退了。”
小舞回到房间,深吸一口气,她已经找到理由可以暂时留在将军府,她只希望公子,没有为难十一。她想起氤氲在云雾里的花骨棉,一朵朵飘到地上,隔着冰凉的空气,就像是一只透明的笔用绿色的墨汁书写大字,在颜色消散之前,醒目刺眼。那是公子传给她的话——杀苏颜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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