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春天总是来得早,来得急,来得实在。
正月的日头便热得叫人穿不住两件衣衫了,我喜欢这样的天气,可以眯着眼看蔚蓝,也可以躲进阴凉里发呆。
领着闺女和侄儿侄女去采花,她们都想要那种最粉艳的桃花,我说,一朵桃花就是一颗桃,你若现在摘下一朵桃花便少了日后一颗桃,愿意吗?她们都很愿意,要花不要桃。这种孩童式的短视真叫人气恼,没有道理可言;当然也叫人爱怜,只用顾眼前是多么单纯快乐啊!
老屋的旁边,有家人在修房造屋。听闻那家的二儿子最近失了第二任妻子和刚生下来的第三个孩子,因为乳腺癌。那个二儿子在我的记忆里还是个少年模样,特别像当时流行的琼瑶剧里那个“鬼丈夫”,如今敲敲打打正在修造房屋,似乎农家的男儿都是天生的建筑家,一砖一瓦,一窗一凳,一墙一院,都不在话下。我路过他正在堆砌的院墙旁,相视而笑,并不言语,像我还是那个几岁的姑娘他还是那个十几岁的少年郎一样,礼貌又生疏;却又完全不是当年那般模样,他周身上下混沌灰白,我知那是苍老,而我抬眼送去的微笑里也褶皱着岁月的痕迹。
大女儿在一片菜花丛里看到了一只特别的蜜蜂,它的身上挂了一坨嫩黄的沉重,噢!这是我们第一次真切地见识蜜蜂采蜜啊!小侄子奶声奶气地说,这就是我爸爸的蜜蜂。他的爸爸就是我的弟弟,弟弟喂养了许多箱蜜蜂,起初我以为他是童心未泯,昨日才听他言及初衷:若是以后爸爸老了放不了羊了,就让他守着这十来箱蜜蜂。我听后心中一动,从来没有那么长远地想过爸妈的以后,只见他们日日还在地里操磨,哪怕土地的回报是多么鄙薄。也许有所事事,是每一个人到老年的最后倔强,他们不求贡献社会,不奢望成就伟业,只是希望苍老衰弱的老年不显得那么漫长,但愿死亡来临之时少些狰狞和无可奈何。听妈妈说,我那七十多岁的伯伯和伯娘去年还养了六头猪,六个儿女一家分一只。他们体面地活着,相互守望却绝不依附。
女儿们侄儿们每天都很开心,可以和摔倒在院子里的蜜蜂玩上个把小时,可以不畏烈日炎炎跟去地里玩泥巴,可以在小树林里找一下午的山蜗牛壳……爸爸的羊里新近生了一只小羊,三四天的样子便活蹦乱跳的了,成了孩子们的跟屁虫和小伙伴,孩子们为它摘花为它扯草即使知道它只会吃奶,把心爱的玩具芭比分它玩耍哪怕它都没有手。
枝上的桃花李花红的红白的白,就连那枇杷也紧跟了过来在绿色儿上染出一层薄薄的黄。春风已然路过枝头,嘟囔着鼓噪着叫我们一定要热爱生活呀!
旧时光,像蜜糖。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