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异常生冷又让人触寒而栗的夜晚,黑压压的天空异常的阴沉,磅礴而下的雨水疯狂地扑打在出租车的车窗上。
透过窗,只见眼前一片灰暗,这座城市也被雨水涂上朦胧的一片。他的表情犹如他那一双如同死灰般的眼神毫无生气。迭生在这个城市已经奋斗打拼多年,他却突然觉得眼前的这座城市好陌生,陌生的好像自己从来不曾来过一样。
“大哥,我们要去哪儿。”司机大哥语气有些嗔怪地问道。此时已是深夜,又刚刚碰上这糟糕的天气。原本想早早收工回去的司机大哥碰巧接到了迭生的这个单子。
“就去机场吧。”迭生无力地回答道,连头也没有转过去,只是一直盯着窗户看着窗外这个冷冰冰的城。
见多了客户的司机,看到迭生这副落寞的神情,没有再多问什么。小心翼翼地把车开往机场。
当车终于开到机场的时候,外面的雨还在空中胡乱地扑打着。迭生没有带伞,在雨中径直地走到机场。当他走到机场入口的时候,他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又回头看了一眼眼前的这个城市。
这个城市还是那么地忙碌和拥挤,人来人往的身影,在眼瞳中依旧穿梭着。
他在机场临时买了当天飞往爱琴那岛的航班。他走到自己的机位,他整个沉重的身体,终于摔落在座位上。当飞机关上舱门的那一刻,他看着窗外依旧深黑的雨夜,脸庞面对着机窗终于忍不住黯然泪下。
他叫迭生,10年前他大学毕业就来到这个城市打拼。当时的他背着一个简单又破旧的行囊,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硬座来到了这个繁华又拥挤的国际化大都市宿巳。当时他的手里紧紧地揣着平时里在大学兼职攒下来的五百块钱,和家里人给他凑的一千块。
在大学里,他年年都是优等生,年年拿奖学金。可就是这样的一个在别人眼里那么优秀亮眼的学生,他的骨子里却是自卑的。他出身贫寒,只能靠着每年的奖学金来交自己上大学的学费。为了支撑起他平日里生活的开支,他就利用课余的时间打零工。一份是在学校的图书馆整理图书,一份是做家教辅导功课。平日里,他总是独来独往也没什么朋友。也是因为他的孤僻和自卑,他从不主动追求别人,所以也一直是单身的状态。
直到大学毕业那年,一个平时很普通不怎么起眼的女生,憋红着脸站到他的面前跟他告白,他一直胆怯又看似冰冷的心第一次被触动了。
记得那时刚举行完毕业典礼,当穿着毕业服的迭生走下教学楼的时候,一个穿着朴素又看着很是文静的女生怯生生地站到了他的面前。记忆中,这是迭生第一次见到她。
她叫香海,与迭生是同一个系的。原来在大一的开学典礼,迭生作为学生代表发言的时候起,她就开始一直注意迭生。她会托人特意打听他的课表,为的就是能经常和他上同一节课。每当下课迭生还在自习室里写作业的时候,她就会让朋友先走,自己一个人坐在教室不起眼的角落里陪迭生一起做功课。迭生每个周日都会在图书馆里做义工,她就会每周日特意去图书馆借书,为的就是能有和迭生多一点的共处时间。她就这样从大一开学典礼第一次见到迭生的时候起,足足暗恋了迭生四年。终于在毕业这天鼓足了所有的勇气跟他告白。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告白,迭生有些不知所措。当天晚上,迭生辗转难眠。
后来他才知道她与迭生一样出身农家,平日里性格很是低调,生活也很朴素。是被香海的专一和深情打动,也是觉得眼前的这个女孩与自己门当户对,可能对自己来说是个比较合适的人。于是,迭生经过一番考虑后,还是决定接受了。
当迭生毕业后只身一人来到宿巳打拼后不久,香海也推脱掉了乡里比较安稳的工作跟随着迭生来到了这个很是陌生的城市。
迭生是学技术出身的,大学读的专业是计算机。在一家比较知名的互联网公司做产品研发。香海在一家公司任职一份普通的文员。虽然不及迭生的收入高,却也是一份体面的工作。这些年,香海一直陪着迭生在这个城市里,过着居无所定的生活。他们平日里省吃俭用,为的就是能在这个城市里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香海也是一直想着有一天能和迭生一起走入婚姻的殿堂。这是她生活里唯一的期望和动力,也一直在等着迭生开口。
或许是命运的眷顾,也是他一直努力和打拼的结果。仅仅四年的时间,他成为了一家互联网公司的研发部门经理,年收入百万。终于在这个城市里,他有了自己的立足之地。
这天晚上,刚升职的迭生跟同事一起庆祝后,一向不喝酒的迭生多喝了几杯。回到家里的时候,有些微醺的样子。
“你今天是喝酒了吗。”香海走上前去帮迭生拿下外套,换好鞋子。然后把迭生慢慢地扶坐到卧室里。
他们现在住的房子是一个小小的单居室。没有客厅,也没有阳台。只有厨房、卫生间,和卧室组成的有些简陋的房子。当初为了租一个比较便宜的房子,所以房子有些破旧,但是香海却把这个房子整理收拾的很是温馨。
“我算了下我们这几年,省吃俭用攒下来的钱,也差不多可以够一个房子的首付了。”听到迭生升职的好消息,香海也是很高兴。于是晚上躺在床上对迭生说道。香海看着出租屋的天花板顿了顿继续说道:“不然我们买个房子吧,我想有个家。”
此时一直有些酒醉的迭生一下子怔住了,回想这些年,香海一直跟着自己在这个城市里漂泊,过着居无定所的日子。自己也确实应该给她一个承诺了。于是他把香海抱得更紧了些认真地说道:“不然我们结婚吧。”
香海则喜极而泣地说道:“嗯,好。”
香海等这句话已经等了很久。暗淡的灯光下,迭生的眉头微微地皱起,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从来到这个城市的第一天起,迭生就想要有一番自己的作为。原本他的打算是想过几年等事业打拼下来安稳后再向香海求婚。可是迭生心里也明白,这些年,香海一直想要有一个家,一个安稳的生活。
于是他们把婚期定在了下个月。
这天还是和往常一样,等到迭生加班回去后,香海已经做好了饭菜等着他回去。与往常不同的是,今天迭生显得格外兴奋。
吃过饭后,迭生在厨房帮香海洗碗,终于迭生小心翼翼地开口说道:“我今天辞职了。”
香海手中的盘子一下子掉落在地上,被狠狠地摔成了碎片。香海没有说什么,于是赶紧俯下身去,把地上的碎片捡起来。手指却止不住地颤抖。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辞职啊。”香海压低着自己的声音问道。“我们现在这样的生活不好吗。”
这个时候迭生也俯下身去,帮着香海把地上的碎片捡起来。然后看着香海说道:“海儿,我想创业,我也一直想有一份自己的事业。你还是会跟以前一样继续支持我的对不对。”
迭生不甘于现在,可是现在仅有的积蓄只能买得起一个房子的首付,已经没有更多的钱可以拿去创业了。于是迭生只能自己引进投资。
香海抬起头来,强忍着眼中的泪水,小心而又温柔地问道:“为什么。是工作不开心吗,还是你,不想结婚。”
迭生有些慌了,赶紧把香海紧紧地抱在自己的怀里。
“不是,不是的。都不是。我想和你结婚,一直都想。”
香海小心翼翼地说:“我知道你一直都有自己的想法。可是我们都快要结婚了,我们哪儿来的钱可以去创业。”
“这个你放心,我已经拿到了第一笔融资,不会动我们结婚的钱的。”迭生好像知道香海会有这样的顾虑。
“真的吗。”香海继续小心地问道。
“是真的。”迭生终于慢慢地安抚好香海的情绪。后来香海也没有再反对迭生。
然而事情又哪里会像想像中的那么容易和顺利,他的互联网公司刚创立不久就遭遇了金融危机。这始料未及的打击一下子让企业的资金链断裂,而能想到的缓解公司危机的方法就是把买房子的钱拿出来。虽然香海很是不情愿,但是为了支持迭生的事业也只能这样做了。
然而这就像是一个无底洞,买房子的钱也只能是杯水车薪。就这样之前安稳的生活被一下子击的粉碎,命运硬生生得把迭生拽入了地狱,眼看着他快要一无所有。
他没有办法面对眼前的这一切,更没有办法面对香海。于是他整日烟不离身,借酒浇愁。他想逃,好想逃离这个城市,这个那么熟悉又一下子让他觉得那么陌生的城市。
飞机终于起飞了,迭生透过玻璃看着外面这依旧漆黑的一片,他的双眼堆满了疲倦。当飞机的齿轮开始慢慢地脱离地面的时候,他沉甸甸的心脏好像终于挣脱掉了一直被压着的一块石头,不知不觉地他很快陷进了梦乡。
坐在他身旁的是一个带着耳机在安静看书的女孩。她的五观并不是多么精致漂亮,却生得很是可爱干净。一张小巧的鹅蛋脸,那双单眼皮下的眼神清澈明亮,像是纤尘不染的清泉。
她叫迷倾,今年刚满18周岁。她从五岁开始学大提琴,十八岁这年她刚刚拿到了全国排名第一的仲阳音乐学院的录取通知书,也成功举办了自己的第一场音乐会,一下子成为音乐界引人瞩目的熠熠新星。而这次旅行,是她偷偷跑出来的人生第一次一个人的旅行。因为爱琴那岛一直是她向往的地方。
突然飞机夜行的一个小颠动,迭生沉睡的脑袋倒依在她的肩上,不知道迭生是多久没有这么安稳地休息了,竟睡得很是深沉,丝毫没有察觉。
这个时候,还在看书的迷倾摘掉耳机,看到眼前的这个陌生人,很是惊恐地想要推开他。当她侧过身看到迭生的那一眼,她伸出去的手却停在了空中。
只见眼前的这个人,深度近视戴着个黑框眼镜,看起来有些斯文和儒雅。身材有些微胖,胡渣凌乱。还有那掩不住的满脸的沧桑和疲倦。他熟睡的样子却像个孩子,让迷倾有点不忍心打断他的睡眠。
她伸出去的手慢慢地放了下来,她悄悄地摘下他的眼镜,好奇地仔细看了眼他的模样。那长长的睫毛,很是好看。
不知道过了多久,窗外的夜色已经愈发的浓重,只见茫茫的深黑色一片。迷倾开始打起哈欠,轻轻地动了动有些慵懒的身体,也开始渐渐地熟睡起来。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