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看她像在看一个受虐狂。
我清楚记得她的结局,她作为一个人最后的结局。
我是知她比我还要凄惨,不过那时的她拥有比我更多的幸运,毕竟,她曾有生还机会,只是她沉浸在一种爱殇的怅惘中,完全没有看到。
她最后可以算说也是葬身海底了,只是不同于我身躯的缓慢腐烂,她是一下子全没有的。她将匕首刺进自己的胸膛,而后坠入大海,不过也并没有慢慢下沉,而是一下子就变成了泡沫。
我咋舌这般奇妙的化学反应竟是真的存在,那样过往,虚幻若泡沫的过往,我从云朵上往下看,没有一滴泪水会真正落下。
我想这并不是我无情,刻意一副麻木看客样子。只是我也无能为力,随云聚散,连流下感伤的泪水都是不能够的,不过若真的凑巧有雨水滴落,那或许也可看作是我的伤心泪水吧。
但确实是有一个这样的故事,我想慢慢讲来,其中也有我相思的夙夜难眠,只不过也一如昨夜的梦,缥缈不可捕捉了。
我曾怀疑这是否是对爱的背叛,因而一直在谴责自己的不忠,但后来想过,灾难不可再挽回时也在心中回想,那样的情感不过是看见一朵美丽的花情不自禁多看了两眼,又何必自我忧扰,全然放弃生还的机会?
不过如今确实是什么都不可得了,那梦一般的过往,那时的我究竟沉醉在什么地方,或许那时甲板上飘来的海风,也还掺杂着她的气息,扰乱了我的安息。
我在想,是仅仅为看上了一朵花的美,而后沉浸在可得与不可得的想象之中?
但毋庸置疑我的心在扑腾跳动,我确实曾想彼此之间可有像握紧的两只手那般紧密的关系,只是那就像梦一样,隔着海的距离,我触摸不到她的生息。
从前打死我也不确定会有这样的事在现实中发生,想来即使听到类似的传闻也只会当作是他人消遣海上寂寞编排的故事。因为那时陆地上的人不相信塞壬是真正存在的,即使在海岸边学习航海知识的我也不信那近乎梦一样不会存在的想象。我只是认为,是大海的广阔温柔让他们心生遐想,所以才说出那般不着调子的话语。
在岸边长大的我所熟知的塞壬,是在希腊神话《奥德赛》中出现的人首鱼尾妖,传闻她们会用天籁般歌声引诱水手将船驶入风暴的漩涡,遭受灭顶之灾。所以对海上的人来说,她们始终都是不详的代名,只会称他们是塞壬,不会是美人鱼。
是啊,他们也可叫美人鱼的,那是一如海中女仙般美丽的称谓。
而关于那片海的传说,就不止美人鱼了。
岸边的水手会在酒馆里互相吹擂如烟的往事,一瓶又一瓶朗姆酒喝红了鼻子,还没醉酒的就和我说着类似“在海上,海风习习会卷着衬衣飘飞……”这般话语,我只知他也快要醉了。
后来,我也航行海上,就会有记忆中靓丽的王孙贵族,在船舱里,停不下管弦歌舞,飘来钢琴弹奏,如梦似幻,让甲板上迷离的人愈加沉醉。
此刻沉醉往日,见许多故事转瞬即逝,全然不知是喜还悲,止不住泪珠连线,心被一丝感动,那些前程往事,似有若无。
恍惚间,是一阵风给我提醒,我得离开。于是我告别了妻子的睡颜,重返缥缈云端,看夜色下黑寂大海,倏忽间明白,哦,原来我并不知她的过往,当初也只是无意间一瞥,就深深迷恋不愿忘怀。
我知是我痴人幻想,也从不信人死后会有灵魂,但如今我飘荡,神识依旧,仿佛是不得不信的。
那日我见她投海,只游了几下,就泛起一簇泡沫,再不见她的影踪。想来是死了,可我并没有迎来她的魂魄,想是全都幻化成了泡沫。
我想人世间所谓情的魅力,是不止一刻不在令人迷惑。
我爱这一尾鱼,也爱我的妻,但我不会为爱她背叛我的妻。是我没有接触她的机会,还是对她的爱本来就不是靠近?
在她身死的那一瞬间我只疑惑难道她不爱她的亲人,这般作践自己的生命?
遗留下深沉惋惜是可惜她竟会为一个异类葬送自己鲜活的生命。
不敢相信不过也不得不信,这样结局实则对我没有什么影响。
只是她死了,像不曾活过。
我想为她滴几滴泪水,可我已成了魂魄,又怎可再那样动情。
于是再没有泪水流淌,就像曾经无数个安然而眠的夜晚,沉沉睡下,没人会去照管孤单的心究竟会有怎样的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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