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是一条孤独的路径,没有人能知道我们那特定的痛苦有多痛。
疼痛是通向此时此地的入口。身体或情感的疼痛是实在的终极形式,实际上,对我们每个人来说,此处之外别无他处,此体之外别无他体,除了这难以逃脱的煎熬,此外没有其他肢体、关节、痛苦、尖锐或心碎。疼痛要求我们去治愈,不仅通过关注疼痛之处,也包括疼痛被感受的方式。疼痛是警觉与特殊性的一种形式,疼痛是一种介入。
反复的疼痛让人什么也做不了,倍加虚弱,因此它让我们重新认识处所、时间及存在本身。在深深的疼痛中,我们只能竭尽全力将能量投入到所做的事上,并只能在一个狭窄的范围移动——无论隐喻还是现实意义上,从系鞋带到和在所爱者组成的亲密关系圈中进行充满鼓舞的简要对话。疼痛教我们更好地节制,关于运动,关于内心的爱,关于对自己的要求,最后,关于对他人的要求。
疼痛加诸人美丽的贬低,让我们自然而然地变得谦卑,迫使我们丢下伪装。在真正的疼痛中我们别无选择,只能学会求助,而且每天都是如此。疼痛告诉我们,我们有所归属,不能永远独自或孤立生活。疼痛让我们懂得回报。在真正的疼痛中,我们常常除了感激之情外无以为报,只能挤出也许扭曲的微笑,和伸出援手的陌生人建立短暂的友谊。疼痛能引来真正的友谊,它检验我们拥有的那些朋友,也让我们得以结识那些意外提供帮助的新朋友。
疼痛是通向真正同情心的良好的第一步,它是懂得所有在生存中挣扎者的基础。亲身体验真正的疼痛后,我们的道德优越感会消失。我们停止催促别人跟上计划,跟上行动,或做得更好,而是开始寻找每个人都在努力克服的某种可见或不可见的虚弱。在疼痛中,我们突然发现自己懂得和同情一些东西,明白了为什么别人很难做到。
奇妙的是,聚焦于身体难熬的疼痛,会唤起更开阔的思维方式与更大、更丰富的幽默感。由于这种开阔的方式,真正的疼痛离真正的笑声从来不远——笑我们自己,笑另一个旁观那自我的人;笑自己的窘境或已成日常的身体的荒谬状态。疼痛让日常生活变成戏剧:我们的身体或存在被牢牢地钉在舞台上,置于聚光灯下,我们别无选择地被他人旁观——身体这样或那样弯曲着,在这里跛行或在那里斜靠。
最后,疼痛是感激,首先感激的是无疼痛的生活,这单纯的可能性与礼物——疼痛之外的其他部分都是奇迹般的奖赏。处于健康中的人不懂得这是天赐,他们自由移动、行走或奔跑而无所察觉。疼痛是一条孤独的路径,没有人能知道我们那特定的痛苦有多痛,但通过疼痛我们可能,仅仅是可能,开始去懂得他人,如同我们经历那么多困难,那么多痛苦之后,开始懂得我们自己。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