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澈离开陌笳岛的时候,岛上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在十二月寒凉的风里,披上古老的羽族服饰,涌到泛波港为她送行。数以千计的火把上桐油烧的滋滋作响,映红了还未亮透的天际。
梵澈束着她擦得锃亮的铠甲,一条长长的马尾高高地梳在脑后。梵澈的祖母颤巍巍由樊清扶着走到白色的独木舟前,缓缓拧开被磨得泛白的小妆盒,在红红的火光之中,在众人期盼的眼神里,用三根手指慎重的蘸了蘸盒子里面的红色油彩,在梵澈虔诚俯下的两侧面颊上,各抹了三道像鸟一般的爪痕。
长满老茧的手指触碰到樊澈的双颊时,她的心猛然向下沉了沉,那团在胸腔里不停跳动的火焰仿佛坠离了自己的身体,一直顺着足跟淌到陌笳岛的泥土里。
“阿澈……”
“嗯,”樊澈直起腰来,定定地看了一会儿祖母衰老的脸,然后向樊清绽开来一个巨大的微笑,“照顾好奶奶。”
不同于妹妹的勇敢坚强,樊清的泪水早已经不争气地涌出来了,她狼狈地用左右的飞羽擦拭着眼睛,原本洁白柔软的翅膀沾了眼泪,一片一片地黏连在一起,朝阳的微光涂抹在那片湿润的光泽。
“又不是不回来了。”樊澈别扭地摸了摸有些发酸的鼻子。
“嗯……肯定……肯定……能……回……”樊清抽抽搭搭的回应着妹妹,拼命想抑制住自己的情绪,一些族人也开始抹起眼泪来,哀声起而不落。
身为族长的祖母到底是看不下去了,用她的长杖往地上一拄,别过头去,有些嘶哑地:“走吧。走吧……”
樊澈点了点头,背起她的矛和盾,僵硬地转了身,她的身影顿了一顿,突然想问问祖母的草药有没有吃完,樊清喜欢的那个男孩子有没有向她表示,寨门口的白鸟有没有被收养……
但是一切都太晚了,面前的朝阳已经勾勒出了境瓶光瀑的轮廓,通往各个世界的大门缓缓开启,她曾向往过祖母讲述的兽族世界,遍布湿润的月光和灯笼燃烧的华街;捕梦一族摘星织梦,枕云而眠;长明殿里诡异的石雕,戴面具的白衣少年;栖息在古堡里的血族夜半化形……
想到血族,樊澈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忙不迭展开垂在身侧的淡棕色羽翼,那是她骄傲的象征,那是久经烈日曝晒的颜色,是在沙地里挥舞矛盾的结果,翱翔舒展时,足足比同龄人大一倍,而如今,她要用它,去往那扇有去无回的门。
不能再想了。
樊澈攥紧了拳头,脚一蹬地,轻盈的身体被充足的风元素托举上高空,双翅于空中发出飒飒的声音,此时光瀑的注水声已经能在陌笳岛上空回旋了,樊澈咬了牙,没有再向下凝望一眼,便斜斜地如流星般冲向了这飞岛远方的光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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