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科室待久了,自然就会有一些老病号。在那三三两两的老病号里,她是第二次来。第一次通过服药和输液将其腹腔内的水减到了四厘米以下,病人和家属欣慰的出了院。
我心下也甚是宽慰。
一月后,这位老奶奶又来了。一入院,从腹部彩超上看到水有10-13厘米多,我心下开始犯难。这回想要用药物消下去,我可真没有把握。和家属商量后,最终决定做腹腔置管引流。在签同意书时,家属说出了患者的心声,我一口回绝,并解释说中国目前还有法律允许安乐死的存在,假如医生这样做了,那就是犯法。她们看我那么坚决,没再说什么走了。
当管通到腹腔,一股红色的液体,顺着管儿马上留了出来,速度快的都没来得及加铺纸巾,血马上渗到床褥上,一圈圈,红的吓人,家属立马发出疑问,我心里疑惑,小孙老师淡定回复着。说实话,我也是第一次见这种血色的腹腔积液。老者看到红红的血色,一层担忧之色冲到布满皱纹的脸上,她用手摸索着肚子,发问。一番安慰、解释后,我们走了。每天查房,除了看看引流袋是否通畅以外,回答的都是同样的问题:这血水是正常的,你不要担心,每天放掉一点,你的肚子会舒服很多的,在她肩膀上抚摸几下后,我去了另外一床。
就这样放了两三天后,患者腹胀缓解,我建议患者家属出院,在住下去也没多大意义,嘱她下次再来抽水。早晨查房时还笑着答应,下午家属就来找我了,说道:“病人不让她们碰引流袋,还骂她们。其实她们只是想把引流袋内的液体放完而已。”我跑去看了下,几句安慰后,在老板的抚慰声中忍着疼拔出了管子。伤口只一零点三毫米左右的洞,消了毒,贴上敷料,这才准备下班。
中午上班的时候,同事跟我说,病人留了很多血,褥子、衣服上都是。立马询问小孙老师要不要缝合?他许可后,立马说出了我的困难。我怕缝合,虽说只是一针,但不用麻药,我可不敢,那疼别说病人,我自己都下不了手。在我的软磨硬泡下,乔小弟被我拖去,我在一旁打下手。缝好,我们回科室听会诊。将近一小时的会诊结束,我又跑去病房查看。这回她笑着说,只是伤口有点疼,血没有再留。还没等我盖好被子,她拉着我的手说到:“医生,你能给我点那种药吗?就是我疼的受不了的时候,能吃下去不疼的走了?”我笑着说:“没有,即使是有我也不能给你,给了你我要坐牢的。”她的笑容立马被一阵哽咽声代替:“我不想拖累子女,她们照顾我太累了······”就在这时,我的眼眶突然红了,眼泪一副倾泻而来之势,我立马走出病房,身后留下的是:等你肚子痛了再来找我,我给你打针······
一年了,目睹了那么多得了不治之症的病人,一一离开,我以为我已经变冷漠了,却不曾想到会在这一刻泪奔,真是始料不及。
擦干眼泪,回科室。
从第一眼看到她,就很喜欢这位老者,一团和气不说,身上散发出来的慈祥与可爱,更是让我放下所有的戒备去和她相处。我所能给她的只是缓解所有的症状而不是治愈,听她说话,给他安慰,去握握她柔软的手而已。
除此,我什么都做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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