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南京去,到南京去!
当时绍兴有种说法“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樟寿偏要报考江南水师学堂,在他看来,当军人总比当腐儒好。有位族叔祖在那里教书,一见面这位长辈就说:“新台门周家乃书香门第,而你却走到了读书人的末路上,要辱没祖先的。”于是,周樟寿改名为周树人。
在入校前,周树人曾激动万分地远眺水师学堂的桅杆。在如大海般辽阔深远的蔚蓝天空映衬下,那支桅杆让他想到了碧海波光,轮船战旗,炮火浪花.....可入校后他才知道,桅杆下曾有个游泳池,因为淹死过学生早被填平了,上面建了座关帝庙,还经常请和尚来念经超度。
水师学堂,却连游泳都不教!这样乌烟瘴气的学校,能培养出什么样子的军人?仅仅半年后,周树人就申请退学,转身考进了矿路学堂。中间他回了趟老家,在母亲的劝说下,不得不参加了秀才考试。但对科举他骨子里深恶痛绝,没等全部考完,他就匆匆地逃回了南京。
在矿路学堂,周树人开始紧张而充实的学习。他不爱游玩,不爱交际,不爱说话,而是几乎把每个夜晚都揉进了灯光,揉进学习。除了国文,他要学格致、算学、地理、历史、绘图、体操、德语、生理等科目。他这才意识到,当年替父亲看病的那些“名医”,大多是骗人的。
尽管周树人后来以“文科生”的面目为后人纪念,但他却是一个标准的理科毕业生。他喜欢地质学和矿物学,上课的讲义都用毛笔抄写得工整、细致,插图则用铅笔绘制。他还喜欢采集矿石标本,进行实证研究,甚至能补订课本中的纰漏和错误。
这样的学习让他精神上极为充实,反倒在物质生活上别无所求。他的内心燃烧着一簇旺盛的小火苗,只要穿条夹裤,吃点辣椒,就能度过湿冷而漫长的冬季。每当复习功课累了,他就从书架上检取一部《红楼梦》,或《西厢记》,窥探另一个与科学截然不同的奇妙世界。
除了读书,周树人还喜欢骑马。他经常骑马跑去附近明故宫一带,同那些善于骑射的旗人子弟赛马。快马轻鞍,风生蹄下,是何等的英武豪迈!尽管他不在水师学堂就读,但仍希望有朝一日能跨上战马,浴火从军。在这期间,他刻过三枚图章:文章误我;戎马书生;戛剑生。
与此同时,周树人也接触到了很多新思想。当时的校长很开明,在国文课上出了个题目,《华盛顿论》。很多老教员惴惴不安地向学生打听:“华盛顿是什么东西呀?”很快学校兴起了一股看新书的风气,周树人反复阅读赫胥黎的《天演论》,知道了“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这位年轻的学子,已经自觉不自觉地把自己的命运与民族的未来挂起钩来。他默默地问自己:难道民族的优劣是先天注定的吗?在新一轮的“天择”中,中华民族能否成为“适者”,能否生存下去呢?他渴望去国外留学,去真理萌生的地方,为这些疑问找到答案。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