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我舒展身体，手指轻柔地挑开我的折刀。
二十米的落体转瞬即逝，我可以看到目标惊慌失措地拉着保镖挡在身前，那不是小刀能突破的屏障。
大臂处的颤栗愈演愈烈，我优雅地落地，冷眼看着目标慌张地后退。
预热完毕。
澎湃的力量从臂根迸发一路向下，经由强健的肌肉与筋膜收束为一点。手腕轻抖，折刀带着无与伦比的动能电射而出，洞穿目标的头颅。
我撒谎了。我还安了生化臂。
视网膜上的面板弹出提示，腿部引擎准备中。
好吧，还有腿。实话实说吧，我全身多多少少都改了一遍，这不怪我，套餐有折扣优惠。
我游刃有余地面对四周，都是一些小型枪械和电击武器，甚至不能突破我披风上的纳米涂层。
五秒钟后，改造后的腿部喷孔将提供足够的动能帮我脱离这里。
接触、清除、撤离，我的行动从来都是干净利落的。
但我总觉得思维的一角有一处模糊，就像是收拾停当出了家门，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忘在了里面。
寻常的任务，寻常的过程，我努力回想有什么地方是我没考虑到的？
人群的骚乱此起彼伏，我的心却越来越浮躁，我听见外面有什么声音传来。
不！！！
是布鲁斯！
我的猫，它从没见过我执行任务，从未体会过杀戮的场面，如果它有办法观察到我现在的处境——
“琼！！！”
我目眦欲裂地看着它趴在我遗留的喷气背包上冲进大厅，我咆哮着抛掉面罩：“快走！布鲁斯！！！”
“我来救你了！琼——”
“不！！！快走！”我如梦初醒般拔出了匕首，徒劳地切割着双腿，然而为时已晚——
突然的闯入者触动了所有人的神经，随着第一声枪响，布鲁斯小小的身影被密集的弹雨淹没，与此同时，设定好的程序激活了我双腿的喷射装置，我哀嚎着抓住一切能抓住的东西想要留下，却只能看着那个坠落的身影越来越小，离我越来越远...
06
我的故事讲完了。
我想，这能够回答你们的大多数疑问。
“九年前，盛传的“第一杀手”琼·培根带着巨款隐居，而三年前发生了格雷戈里酒店大屠杀，目击者十不存一，你们怀疑这跟另一笔巨款有关，通过一些蛛丝马迹，你们锁定了最近开始恢复活动的我，找到我，就相当于找到了两笔横财。
于是有了今天的这场聚会，对吧？”
“无意冒犯，但以一个杀手的角度来看，把刚保养完的机械臂藏在风衣下可不是什么好主意，还有罗本，你的刀柄轮廓就印在衬衫上，能不能收一收？”
“噢噢...别紧张，伙计们，冷静点。”
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这毫无疑问，但我今天接受这个邀请来到这里，只是想以一个老人的身份一诉衷肠。
我见惯了太多的恶意与背叛，但在一只猫身上，我同样尝到了忠诚与亲情的滋味。
这么说可能有点可笑，但我想告诉你们，爱是这个世界上最甘醇的滋味，令人欲罢不能，当我看到你们会随着我的故事露出微笑或落泪时，我就更加确信这一点。
我留下这柄折刀，背面的地址有我全部的积蓄。同时留下的，还有我的故事。
若你们其中有人会在某天意识到，后者的重量要更甚于前者千倍，那也是你感受到爱的时刻。
07
走出酒店，我紧了紧外套。
回头看看那扇窗，灯光依旧，能看到几个人影停留在原地。
他们是因我的话语而深思，还是为那笔巨款而对峙，这都不重要了。
现在的问题在于，我得趁那群蠢货意识到根本不存在什么劳什子屠杀案之前，尽量走远一些。
夜空上掠过一道黑影。
轰——！！！
冲击波吹拂过我的身躯，随后是热浪与玻璃碎片。
蹑行者爆破无人机，定位精准，航速稳定，最重要的是，不会因为一些小小的低空乱流而失控。
是的，布鲁斯的无人机没出什么岔子，正相反，那个玩具以全方位的优势击败了我这个靠身体吃饭的老派杀手。
现在我只要偶尔抛头露面，吸引几个自以为好运到能揪到我尾巴的二流杀手聚在一起，讲讲我真假参半的往事，最后由布鲁斯在家操纵着无人机收尾就行了。
耳机震动了一下，我接通了电话。
“怎么样，老鬼？”
“还能怎么样？我要去喝两杯了，我觉得刚才那下爆炸震得我的假牙有点松。”
“他们居然相信了你的鬼话？”
“当一群杀手合作的时候，他们会把自己不知道的一切情报归咎于盟友的隐瞒，学着点，小子。”
“...”
“怎么了？”
“我不知道，琼，今天你讲的那个故事里...我不知道你对我...”
“只是个故事，小子。”我打断了他。
“哦，是么...”它的声音有点低落。
“我要挂了。”
“回头见...琼。”
“回头见。”
我想象着那个胖子在电话那头被我的冷漠重创，耸了耸肩。
你自找的，布鲁斯，没什么能让一个老杀手动容，我的心是最寒冷的坚冰。
风吹过，我打了个喷嚏。
酒吧还有两条街。
还是回家吧，那儿有只猫。
它有柔软的腹部
（完）
（原创首发于公众号：云楼书馆，作者：魏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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