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妈妈因为骨折住院了,24小时需要人守在身边照顾,手术前这几天,妈妈只是被困在病床上,倒也不甚疼痛,难得这么清静,母女整日厮守,便和妈妈闲聊起过去种西瓜的事情。
西瓜甜种瓜
呼呼的东风从太平洋送来春天的讯息,小草最先露出头来探听消息,远远望去,黄土高坡依旧苍茫,凸现着大地的厚重。可当我们仔细的瞧,也许就在我们站立的墙根或者大门口的水泥地缝隙间,或者路边的枯枝败叶底下,一丛丛一团团的嫩嫩的新绿却在展现另一番景象,悄悄钻出泥土的野草早已舒茎展叶,那么清新、那么可爱、那么顽皮。好像是他们唤醒了沉睡中的农民,三三两两的肩扛锄头铁锹的身影开始忙碌于田间地头。渐渐的地头热闹起来了,耕地机冒着股股黑烟,把坚硬的黄土播松,三五成群的妇女头裹纱巾手脚麻利的抅渠,放种,盖塑料薄膜,手脚忙不停歇,说笑声更是像银铃一般响彻旷野,儿童们围着大人跑跑跳跳,偶尔还能帮大人们递个工具,拿盆种子。我家的西瓜也就是在这样热闹的气氛中播下种子的。过不几天,它就该发芽了,野草也会跟着一起疯长,等瓜苗长出四五片叶子,稍壮实些,能抵挡寒流虫咬等袭击时,就在那塑料薄膜秧苗顶部,用手指抠个直径一寸左右的洞,这也是降低膜内温度,以防瓜苗被烧死,苗再长高些钻出洞口时,尽量拔干净杂草,然后把洞用土盖严实。我跟着妈妈学习做着这一切,因为我心里有盼望,盼望着瓜苗生出藤蔓快快结瓜。
西瓜甜看瓜
天气日渐变暖,不经意间已绿树成荫,麦苗抽穗,放暑假了,正好是西瓜趋于成熟的时节,家家户户的西瓜地里支起了简易的窝棚,由五根手腕粗的木桩做成一个前后口为三角形,侧面为梯形的支架,除了留一面三角形出入口,其余面用塑料布罩上,玉米杆铺塑料布上,再用麦秆和泥涂抹一层,窝棚内地面铺上玉米杆,一个遮风挡雨的“放哨岗”就完工了。我和弟弟妹妹们也就要上岗了,考完试放假的第一天,我们就兴奋的飞奔西瓜地里,小小的脑袋里都盼着西瓜快快长大,快快成熟,不只因为嘴馋,更盼着它可以换成钱。我们带上假期作业,少许时间可以安心坐在岗亭里写会儿字,大部分时间我们在地里头攒动,仔细找寻着瓜藤下结的瓜,1、2、3、4、5、6……,每一次新的发现就是一次小小欣喜。当然在漫长的假期中,每天去看瓜也难免心生厌倦,在我当时的小脑瓜子里有矛盾、有挣扎、有作为一种责任的坚持,记忆中烈日当头的晌午,田野寂静得只能听到蝉鸣蛐蛐儿叫,我百无聊赖的等待午饭时间到来,一会儿走出岗亭,抬头四处张望,满眼除了绿油油的菜地麦地高粱地玉米地棉花地和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无一个玩伴出现,弟弟妹妹们也早都没了影儿,我也好想好想回家去找伙伴们丢沙包、跳皮筋、踢毽子、骑车子,反正玩什么都比一个人呆在这里热闹些。回棚里继续看书吧,除了一张《小学生报》和课本,也找不到半张多余的纸片。我耐着性子煎熬着,坚持着,内心有个声音告诉我不能随便逃脱,就这样过了一天又一天,西瓜在我们的保护看守中避免了鸟啄,避免了捣蛋鬼的糟蹋,一天天长大,一天天成熟,终于收获的时节到了。
卖瓜
朗朗晴空飘着大朵大朵的棉花云,阳光炙热,嗡嗡嗡的蜜蜂在菜花间、瓜田里忙来忙去,从这朵花飞往那朵,花蝴蝶也在翩翩起舞,惹的小男孩儿们脱光了膀子挥舞着衣服去捕捉,一辆大卡车停在地头,那是来收瓜的车,看到车来,瓜农们就忙乎起来,我们全家总动员开始下熟西瓜,小孩跟着大人不知不觉学习到了如何识别西瓜的成熟度,也能帮忙找寻,那西瓜个个喜人,一个顶一个大,最小的都有十几斤重,大个的二十多斤,约摸个把小时,几亩地的瓜才能采摘完,接下来就该搬运、过秤、记录、装车,乡亲邻里们之间互帮互助,装完一家再装下一家,大伙有说有笑,互相打个趣逗个乐,加个油鼓个气,虽说我家的西瓜个大,产量足够高,可从爸爸的脸上丝毫看不出丰收的喜悦,相反却有一丝凝重和淡淡的忧愁。地里头我和弟妹们也很忙碌,将已经摘下来放在地陇上的瓜一个个装进编织袋背到卡车旁,有人装,有人背,我们一次能背两三个,小步调走得踉踉跄跄,身子左右摇摆,累了稍稍休息片刻,马上又精神抖擞。西瓜渐渐填满了车兜,上面还堆满了装了西瓜的麻袋,用绳子将麻袋与车紧紧绑牢,西瓜就安全了。爸爸和其他的瓜农们与收瓜的人开始清账,三分钱一斤,几亩地收入万斤,不过区区三百块,除去浇地的水费,耕地费,买种子肥料塑料等成本,早已所剩无几,所以他们算账,从来不敢把自己付出的血汗计算在成本之内。
吃瓜
我们每个人总是对第一次体验的事感受强烈,我也一样,第一次吃西瓜的幸福感一直留在记忆里,西瓜好甜,心里也好甜。一个烈日炎炎的大晌午,劳作一上午的爸爸下工回家吃午饭,我们还在院子里的屋檐下玩着什么,听见爸爸高兴的喊:“孩子们,爸爸给你们买西瓜啦!”,声音是从大门口传过来的,我们姐弟像一窝小燕子飞奔着过去接爸爸手里的西瓜,我永远不会忘记爸爸那时脸上满溢出的慈爱和他那清瘦单薄略显疲惫的身影,妈妈赶快摆好小方桌,用大菜刀将那个大大的西瓜切成一瓣一瓣,西瓜皮好薄,瓤红的喜人,小黑子嵌得可爱,勾人食欲,我们围在桌边,眼巴巴盯着妈妈一刀刀切下去,口水已经被吞咽好几次了,拿一块放嘴里,舍不得一口吞,一小口一小口的品,凉凉的,甜甜的,心里美美的。记得那时爸爸买回来两个,另一个放在屋外的窗户台上,我常常爱不释手的摸一摸它,仔细盯着它看,其实是想吃了,但妈妈从来教我们好东西不可以一下享受完,要留着慢慢解馋,只好每天看着眼馋。后来自己家也开始种西瓜,吃西瓜就变成了随意而痛快的事情,经常院子里堆得西瓜像小山一样,不管我们什么时候渴了,挑一个一劈为二,拿个勺子掏着吃,一大口一大口的吞,吃完了,用手摸摸嘴,痛快了,舒服了!种西瓜,吃西瓜,苦乐相伴,但不管时光怎么流逝,最甜的西瓜还是那时候全家人一起吃的时候的西瓜,现在再也吃不出那样幸福甜蜜的滋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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