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看在上帝的份上

赵西西是个传奇。前十几年专注学渣事业不放松，到了高二，忽然改弦更张，搞起学习。原本一个二元一次方程都解不好的小白，苦学两年，最后考来了A大这个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一本学校。

尚二也是个传奇。头回高考，拿回个能报三本院校的成绩，志愿不好填，干脆去复读。披星戴月一整年，每天早上只吃一颗鸡蛋当早饭，立下考入本省某二本学校的宏愿，最后进了A大。

这两个传奇，两个足以当作励志典型来激励后来人的传奇，在高等数学面前败了，败得毫无尊严，败得干脆彻底。

听说本专业还有高数课的时候，盘丝洞众人是不愿意相信的。直到拿着蓝封皮的高数书，端坐在教室里，四人都是蒙的。怎么真有高数课呢？

尖锐粗暴的铃声响起，高数老师走进来，自我介绍了两句，和颜悦色地说：“虽然高数挂科率很高，但是大家好好学，还是能考过的。”不说还好，一说众人心更慌。

高数老师挺高，微鬈的短发，讲话干脆利落，颇有点百家讲坛蒙曼的风范。只见老师在黑板左上角写下一条公式，然后一行一行推导下去，一直写到右下角，再拉下上面的黑板，走回左边，继续推导。老师讲话利落，却难得的声音温柔，她站在公式结论边笑眯眯地问：“同学们，我这样讲，可以理解吗？”盘丝洞众人：好像、可能、也许有一点能理解……

带着畏难情绪，开始几次课，有点不太能跟上老师的节奏。上课没全懂，下课书一扔，练习册也没有，啊，老师要收作业！赶紧对着教材例题套一套公式。一来二回，再上课，就彻底听不懂了。

高等数学每周六节课，分三次上，就像一场规律性阵痛，每隔一天就要去感受一下。二重积分积不出来，拉格朗日和洛必达分不清，高数老师周身像围了一个肥皂泡，说出的每一句话都被泡泡挡住，传不到盘丝洞众人的耳朵边。

煎熬了半学期，终于，到圣诞节了。班里买了苹果，用漂亮的包装盒装起来，刚好那天有高数课，上课前给每个同学发了一只，讲台上也放了一只。高数老师走上讲台，看到苹果，笑着拿起来，说“谢谢”。

课讲得差不多，老师回头看看墙上的挂钟，要跟大家讲她大学时候过圣诞节的事。老师一说这个，全班都来了精神。上课听不懂，听故事还是很敏锐的。嗯，言归正传。

老师说，她上大学的时候，圣诞节还不怎么流行。但是有一年，隔壁寝室的同学在平安夜当晚，去了附近的教堂玩，带回来好多东西。有吃的，还有沙漏之类的小礼品，都是教堂发的。老师说，把我们羡慕的呀。暗暗等到第二年，终于又到平安夜了。为了好装东西，特地在口袋揣了几只塑料袋，和同学一起，蹬着借来的自行车，冒着寒风，赶去教堂。

没想到，去的人那么多，到了都没地方坐了，只能站着。教堂里一直在表演节目，站得脚酸，心里特别着急，怎么还不发东西怎么还不发东西。想走吧，又怕走了他们发东西，等了那么久白等，不走吧又累得不行。眼看着快到十二点，他们也没发东西的迹象，终于决定要走，回头看看，后来的人在身后挤得密密麻麻，出都出不去。这时候，身边坐着的一个老奶奶站起来，满头白发的一个老奶奶，站起来说：“看在上帝的份上，我们都是姊妹。你们几个小姑娘挤挤坐这吧。”

大家都笑。老师也笑，说我们当然不能坐啦，推推让让，扶着人家奶奶坐下。众人笑完，伸着耳朵等后话，还不知道有没有领到东西呢。老师继续说，终于到了十二点，他们唱了一首歌，人就散了。什么也没有。回到学校，还不敢跟隔壁寝室的同学讲，怕人家笑话。

公式学不会，“看在上帝的份上”这个哏记得牢牢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尚二等人互相请求帮忙，开口就是：看在上帝的份上，我们都是姊妹，你帮我做个啥啥啥吧。

至于期末考试，看在上帝的份上，四人都没挂科。就是分数低，用赵西西的话说，是拽着人民群众的裤腿过了分数线。而奇异的是，众人对高数深恶痛绝，却都很喜欢高数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