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灯关了。厚厚的黄色窗帘拉严,狭小的房间一片黑暗。我看见自己,对,是我。蜷缩着身体,面向里,靠墙侧卧在单人床上,身上盖着被子。那是一躯近一米八的成人身体,健康的身体,然而,我看见的,感受到的,是一个弱小的无助的自己。我很想上前去抱一抱自己。
此时,音乐最能懂我的心,不需要其他的语言。心情的变化,只适合听相宜的音乐。心情好时,听《山谷里的思念》。此时不宜听,换成古筝《渔舟唱晚》。似乎只有慢音乐,一下一下地,轻轻地拂过,好舔一舔伤口。是的,这是一副疗伤的姿态。
琴声一遍遍在黑暗中流淌,身体被海水淹没,沉浸…
“嗡嗡…”振动声自床柜上发出。手机闹钟响起。上班时间到了。那一刻,身体像死了一般,有千斤重。沉沉不愿起坐。悲凉。我就是这样的人啊,这就是我的生活状态。也许你不喜欢。这个时候,还顾虑着别人?于是说一声:本尊还不喜欢你呢。是的,见过的人越多,我越来喜欢狗,也越愿意喜欢自己。尽管不如希望的优秀。但有谁能了解我理解我?有谁知冷知热?世人千千万,心有万万千。算了吧,别跟我装。扒了衣服,不就长那个鸟样么。滴着血的心,让人倒胃。以为你有多高贵?叫你失去现在的拥有试试?赤条条都一样。
特意走地面。地下室太单调,僵硬憋屈。地面有草木。它们虽不会说话,实际上,它们也许有它们的语言,谁知道呢。但我分明感到它们的存在。默默无言,胜过千言万语。我感到一种理解,守候,陪伴。坦诚,是的,世间再没有草木坦诚了。自然最真实。人最虚伪。可笑的虚伪。
原以为你是坦诚的。看来,我错了。是我太单纯。还是我太挑剔?我不要不平等的交往。管你是谁,管你什么地位有什么资本,一切一切管我什么事?老子靠自己养活自己。嘴倔,也不愿看见自己懦弱。
视线幽黯,园内的一段柏油路,像一条长长的黑影匐匍在地面,又像被谁压在身下,吐着无声的不甘屈服的气息。草木既熟悉又陌生。走了一年多了,想必它们也见我面熟吧。但它们知道我在想些什么吗?我的心情怎样是否能体会?啊,是我的要求太高。奢侈了。抱着越高的希望,到头来,失望越大。
尽管如此,若问我:这里的哪一棵树哪一棵草我最熟悉,最有感情的是哪一处呢?没有。真的没有。原来不过泛泛之交。原来不过泛泛之辈。原来不过泛泛之谈。是我太平凡,是我太幼稚,是我太愚痴。我笑。笑你,也笑自己。
不经意,不自觉,不由地,抬头望天。幽深而高远的夜空呵,浮现着朵朵淡淡的白云。连绵不绝,像海边沙滩游曳的白浪。退潮了。剩下孤独而寂寞,还有彷徨的心影。
顷刻间,我想起什么。鼻子一酸,两眼生泪。模糊了天地。
那夜空像正午的太阳,再不能直视。叫我低下羞愧的头。我浑身发软,沉重的脚步,犹如拖着一副枷镣在走。
我的青春,我的岁月,我的人生,前途名利,繁华的世界,多姿的人世间啊。美与丑,善与恶,肮脏与纯洁,高尚与卑鄙…正反与是非,强大与弱小,正义与邪恶,同时并存,精彩而荒唐。
我不能叫它是热泪。我品味出它的滋味,像晚上喝的啤酒,酸涩,苦辛。尤其是入口,越是咂摸,其味越甚。我够倔犟,但我并不坚强。
我想找个人说一说话,但不知道说什么。电话拨通,逮什么说什么,聊着聊着,我感到,人是需要朋友的。可是,真正的真心的朋友,是如此难得。
夜虫在叫,多么熟悉的频率。叫一个似曾相识。隐隐的,岁月留下一个残缺的黑影。
又是一个漫长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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