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决定要去远方看一看。 小时候,爷爷告诉他一定要飞过那座悬崖。 他是家里的长子,在农村家里的长子是很受重视的,家里人把孩子上大学的希望全部寄予在了长子身上,父母给了他很多物质上的东西,他也是知道自己的家境状况的,他知道家里穷,对于父母给他的奢侈生活他是断然不敢接受的,但在父母的一再坚持下,他还是选择了接受,虽然穷,但他仍然享受到了很多,只要父母觉得有需要,就一定会给他买的,无论是什么,无论有多贵。上学时,父母也给了他很多生活费,在农村,要拿出一笔钱是多么不容易啊,父母总是不让他干活,也不让他看见自己的辛苦。父母的过分宠爱让他渐渐习惯了这种生活。家里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他们是孪生兄妹。弟弟妹妹是很怕他的,基本上只要哥哥在,在视野范围内都是见不到弟弟妹妹的。弟弟妹妹也到了上学的年纪,由于家里仅有的积蓄都留给了长子,所以没钱供弟弟妹妹上学了。弟弟妹妹只有跟着父母辛勤地干活,还要过着每天吃不饱的生活。家里人每天只吃两餐,每餐都是青菜,看不见一丁点儿油,哥哥每天是三餐,每餐都很丰盛,至少和父母的比起来。有一次吃饭的时候,弟弟偷偷吃了哥哥碗里的一小块肉,不小心被父母知道了,父母将弟弟痛打了一顿,妹妹看到后就哭了,父母并没有安慰她,之后的几天里,弟弟不能走路了,妹妹每天要做更多的活了。 哥哥过于安乐的生活让他在学校经常打架闹事,有几次还差点出了人命,对方的家长要求赔钱,没办法,这个重担又只得落在了父母身上。 由于家里的土地贫瘠,连年收成不好,父母只有想其他办法来赚一点钱。父母把家里的活都交给了弟弟妹妹,两个人跑去悬崖找一种特别珍贵的药材,听说这种药材只有在悬崖上才有,而且这种药材可以卖到很高的价钱,由于在悬崖上,特别危险,所以去釆的的人特别少,去的人也多半是九死一生。想到家里的窘境,父母还是决定去冒险一番。 那天清晨,父母备好工具就离开了,天灰蒙蒙的,好像随时会塌下来,天偶尔还撒下几丝细雨,就像是仙女的眼泪不经意地落下来。父母踏着清晨来到了悬崖,到悬崖时已经快中午了。父亲不紧不慢地将绳子的一端牢牢地系在一棵大树上,另一端稳稳地绑在腰间,左手提着一个篮子,右手拿了个小锄头,做好安全措施后父亲就缓缓地下去了,母亲则在上面负责照应。父亲下了很远,母亲在上面很害怕,于是探出脑袋看,没看见人影,母亲大声得呼喊,很久之后才听到父亲的回声。这时母亲那颗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之后看见绳子在动,母亲意识到是父亲要上来了,赶紧在把绳子往上拉,父亲安全地上来了,但是篮子却是空的,父亲皱紧了眉头,对母亲说:“下面太危险了,这次准备的不好,下面太滑,为了采药材,我险些滑下去了,采的药材也都滑落了,我真是不甘心。”母亲看着父亲脸上的伤口,沉默了许久,然后就哭了:“都是为了我们那个不争气的孩子!”母亲哭了很久,父亲抱着母亲,安慰着母亲:“没事儿,只是滑了一下,又没有死人,你看就擦破了点儿皮,过几天就好了。这次没有采到,我们下次再来,一定要采到。”父母带着失望迎着夜幕回到了家。一整天没有吃东西的他们赶紧找了点东西垫垫肚子。 被伤的同学家长又来催了,说是让他们快点赔钱,不然就让他们的孩子进少管所。听到这,气氛变得沉重了,父亲说:“对不起啊!这个钱的事,您就再宽限几天吧,我们家里真的没钱了,你就再宽限三天吧,就三天!”家长回答道:“行!就再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我再来还是没钱的话,你们就等着进少管所看你们的宝贝儿子吧!”说完便摔门而去。父亲跟在后面,看着同学家长离开的背影,看着他走的那条路。父亲一直在那看着,时而拿出烟来抽,母亲知道,父亲一抽烟就代表父亲很烦,无路可走了。母亲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一个人默默地做着各种家务。睡觉前父亲对母亲说:“看来我们明天还得再去一趟。”母亲沉默着点点头。第二天,父母又来到了那座悬崖。像往常一样,天灰蒙蒙的,不凑巧的是,这次没有洒几丝小雨,而是下了大雨。像往常一样,父亲把绳子系在树上和腰间,手拿篮子和锄头缓缓下去了,母亲依旧在上面等着。过了很久,母亲开始试探性地拉动绳子,没有任何反应,母亲变得紧张起来了,她将绳子拉了上来,只看见篮子和沾满血的药材。母亲瘫倒在地,愣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母亲提着篮子绝望地走回了家。妹妹跑了过来,搀扶着母亲,妹妹问父亲去哪了,母亲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流泪,一直流泪。母亲把妹妹打发走后自己在房里愣了一个晚上。母亲已经连续几天这样了,也不说话,也不吃东西。终于,哥哥走到了母亲面前,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母亲就发疯似的打他,说:“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你害死了你的父亲!”说完,母亲便跑了出去,再也没有回来过。 长子来到了那座悬崖,在悬崖边上转了好久,他似乎看到了爷爷,想起了爷爷对他说的话,他记得爷爷对他说过,要他一定要飞过那座悬崖。转了一会,他就回家了,他把弟弟妹妹叫到一起,弟弟妹妹不敢去,他就说:“不要害怕,我是你们的哥哥。”听完这话弟弟妹妹缓缓地走上前,哥哥问他们:“你们饿了吗?”兄妹俩点点头。哥哥说:“你们等着,我这就给你们找吃的。”弟弟妹妹说:“家里没有吃的了。”哥哥摸摸头,跑去了邻居家,说了好半天才给了一个馒头。哥哥把这个馒头分给了弟弟妹妹。哥哥说:“你们先待在家,不要到处乱跑,我出去一会就回来。”原来,哥哥跑去了同学家,请求原谅,并说自己的父亲因为挣钱掉下悬崖,摔死了。他们沉默了,之后这件事也没有再提了。回到家,弟弟妹妹到处找父母,哥哥说:“先别找了,他们去了外地,最近不会回来了。”哥哥为弟弟妹妹洗漱好后,便早早睡了。他做了一个梦,他梦到了爷爷,梦到了父母,梦到他们都站在悬崖边,朝他微笑。 又过了几天,哥哥辍学了,决定在家好好照顾弟弟妹妹。他开始了父母以前的那种生活,每天忙着劳作,忙着赚钱,生活的重担从此压在了他的身上。他让弟弟妹妹上了学,给弟弟妹妹好的生活。时间过了很久,弟弟妹妹长大了,都考上了大学,而他,也从一个任性不羁的少年变成了有几分沧桑的兄长。 他决心离开,要去远方。去远方看一看,也去远方反思一下自己。离开之前,他又来到了那座悬崖,像是在像父母告别。这是他去远方的第一站,他在悬崖边沉思了好久,他想着自己以前所做的事,他觉得自己就是个祸害,害死了自己的父亲,让这个家变得残破不堪。他充满了懊悔,但他无法改变这个现实。收拾好行囊后,他就离开了。他没有带地图,只是随着自己的心走。他走到了原始森林,这里没有方向,没有时间。他在森林里兜兜转转,一个人在森林里流浪。他遇到过很多危险,每次遇到危险时,他都会想到父亲,他都挺过来了。他一直在森里里转,转了好久才转出来。出来以后,就能看见一个小镇了。经过了那么久,他也累了,他决定过一种新的生活,他先找了一份临时工,慢慢做,只为挣点口粮,他每天都很辛勤地工作,毫无怨言。后来,有一位经理看见了他的勤奋,决定让他一直干下去并且升了职,加了薪。他婉然拒绝了,他说他就想这样,他是在赎罪,他还让经理不要对自己这个祸害这么好。经理没再说什么,自己离开了。而他依旧在默默地辛勤工作。 他决定创业,当然,这并不容易,但他并没有退缩,他考察了很多地方,很多项目。他从小事开始做,慢慢积累经验,开了一个小公司,经理知道这件事之后给予了他一定的资金帮助,这一次他没有拒绝,他吸纳了很多人才,吸取他们的建议,由一个小公司慢慢壮大。他成了老板,但从他的穿着来看,没有人会把他和老板联系在一起。他把自己的财产捐献给了孤儿院,他想让这些孤儿好好活着。他找到了自己的弟弟妹妹,并把他们接到了这边,把自己的公司交给了他们。他说,以前是哥哥对不起你们,以后我会慢慢补偿你们的。后来,他回去了,又回到了那座悬崖,他在那座悬崖上大喊:“爷爷!爸爸!妈妈!我回来了!我回来赎罪了!”回音持续了很久。 之后的每一天,他都会在悬崖上走一会,想想过去,想想未来——既然选择了远方,便只顾风雨兼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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