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天地》篇,庄子外篇的第五篇。篇名取篇首二字,天地,意为天和地。天地篇由十五个章节编纂而成。
续 第十四章
提出世俗之导向的无奈。崇高的言语听不进世俗人的心中,至理的言论不显现,被流俗的言论掩盖。惑少者,可以到达所要去向的地方。如今天下大惑,虽有启示方向,则徒劳而不至。
1.孝子不谀其亲,忠臣不谄其君,臣、子之盛也。亲之所言而然,所行而善,则世俗谓之不肖子;
孝子不奉承父母,忠臣不谄媚国君,这是忠臣、孝子尽忠尽孝的极点。父母所言都以肯定,所行都以称赞,则世俗称之不肖子;
2.君之所言而然,所行而善,则世俗谓之 不肖臣。而未知此其必然邪?
君王所言都以应承,所行都以奉迎,则世俗称之不良臣。而不知世俗的看法就必然正确吗?
3.世俗之所谓然而然之,所谓善而善之, 则不谓之道谀之人也!
世俗所同意的都同意,所赞成的都赞成,却不称他们是谄谀之人!
4.然则俗故严于亲而尊于君邪?谓己道人,则勃然作色;谓己谀人,则怫然作色。
然而,世俗比父母更可敬,比君王更可尊吗?被说自己是谗谄的人,则勃然大怒;被说自己是阿谀的人,则忿然变容。
5.而终身道人也,终身谀人也,合譬饰辞聚众也,是终始本末不相坐。
而终身谗谄的人,终身阿谀的人,以虚浮不实之辞博取众目,却始终认识不到错误。
6.垂衣裳,设采色,动容貌,以媚一世,而不自谓道谀;与夫人之为徒,通是非,而不自谓众人也,愚之至也。
穿华服,绣制纹彩,动人容颜,以谄媚一世,却不自认为是谄媚;与世俗之人为伍,是非观念相通,却不自认为是世俗人,愚昧至极。
7.知其愚者,非大愚也;知其惑者,非不惑也。大惑者,终身不解;大愚者,终身不灵。
知愚昧者,并不是大愚昧;知迷惑者,并不是大迷惑。大迷惑的人,终身不解悟;大愚昧的人,终身不自知。
8.三人行而一人惑,所适者,犹可致也,惑者少也;二人惑则劳而不至,惑者胜也。
三人行而一人迷惑,所要去的地方,还可以到达,因为迷惑者少;如两人迷惑则徒劳不能到达,因为迷惑者多。
9.而今也以天下惑,予虽有祈向,不可得也。不亦悲乎!大声不入于里耳,折杨、皇荂,则嗑然而笑。
如今天下人都迷惑,我虽有启示方向,却无助于事。这不可悲吗?高雅的音乐不被世俗人欣赏,折杨、皇华之类的民间小曲,则听了开怀而笑。
10.是故高言不止于众人之心;至言不出,俗言胜也。
是故,崇高的言语听不进世俗人的心中,至理的言论不显现,却被流俗的言论掩盖。
11.以二缶钟惑,而所适不得矣。而今也以天下惑,予虽有祈向,其庸可得邪!知其不可得也而强之,又一惑也!
两种言论迷惑,弄错了方向,所要去的地方不能到达。如今天下人都迷惑,我虽有启示方向,又怎能到达!知不能到达却勉强去做,又是一大迷惑!
12.故莫若释之而不推。不推,谁其比忧!厉之人,夜半生其子,遽取火而视之,汲 汲然唯恐其似己也。
故,不如弃置一旁不予推究。不去推究,谁还有忧愁!长相不端正的人半夜生下孩子,急取火来照看,心情急切唯恐孩子像自己。
(最后一句寓为善良美好的愿望,虽无奈,仍葆有愿望。)
第十五章
以五官干扰的论述,提出单纯清静,以保持自然本性的观点。
1.百年之木,破为牺尊,青黄而文之,其断在沟中。比牺尊于沟中之断,则美恶有间矣,其于失性一也。
百年树木,剖开雕刻成精美酒器,用青、黄色彩纹饰,余下断木则弃置山沟。精美酒器与弃置山沟的断木相比,美恶虽有差别,而失去原有的本性却是一样的。
2.跖与曾、史,行义有间矣,然其失性均也。且夫失性有五:一曰五色乱目,使目不明;二曰五声乱耳 ,使耳不聪;
盗跖与曾参、史䲡,行为、道义上存在差别,而失去人所固有的真性却是相同的。丧失真性有五种情况:一是五色扰乱视觉,使眼睛看不明晰;二是五声扰乱听觉,使耳听不真切;
3.三曰五臭熏鼻,困惾中颡;四曰五味浊口,使口厉爽;五曰趣舍滑心,使性飞扬。此五者,皆生之害也。
三是五臭熏鼻,使鼻难呼吸;四是五味浊口,使味觉损伤;五是好恶迷乱心神,使本性浮躁。这五种情况都是生命的害处。
4.而杨、墨乃始离跂自以为得,非吾所谓得也。夫得者困,可以为得乎?
而杨朱、墨翟竟不停奋力追逐,自以为有所得,这不是我认为的自得。得到反而为所困,可以说是有所得吗?
5.则鸠鸮之在于笼也,亦可以为得矣。且夫趣舍声色以柴其内 ,皮弁鹬冠搢笏绅修以约其外。
那么,斑鸠鸮鸟关于笼中,也可算自得了。况且,好恶声色充塞心中,冠冕服饰拘束体外。
6.内支盈于柴栅,外重纆缴睆然在纆缴之中,而自以为得,则是罪人交臂历指而虎豹在于囊槛,亦可以为得矣!
内心塞满好恶声色,外在被绳索束缚拘谨,却自以为得,则罪人反绑双手或受挤压指刑,虎豹被关牢笼,也可算是自得了。
备注:此篇整理于二0二一年 十二月读书笔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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