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星期日的下午,大西洋似乎腾空而起,要把全部的水都泼到大地上,远山近水,白茫茫的一片。
刚刚从国内出来的觉后和尚闲来无事,同几个朋友一起在大中华餐馆吃酒。既吃酒就要聊天,这天聊来聊去的就有些腻人,好像这又咸又湿的空气,于是便有人说:“觉后,露一手吧!”
“什么?”觉后和尚措手不及,有点莫名其妙。
“你不是和尚吗?和尚多多少少都有一点本事的。”那人说。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再说我又不是少林寺出来的,能有什么本事。”觉后和尚含糊其辞。
“不是指那个本事,那个是功夫。”那人道,“我在国内时便听说你会卜卦,露一手让大家开开眼界吧!”
大家听说觉后和尚会卜卦,便纷纷怂恿觉后,连邻桌都有人围过来起哄。
觉后和尚本不想露这一手的,但止不住众人七嘴八舌,又加上喝了点酒,有点兴奋,便趁着酒兴喝道:“好!出题吧!”
“就算她。”那人把手往酒台一指。众人齐刷刷看向那里,坐在那里的却原来是这家餐馆的老板娘。
“她肚皮里的是男孩还是女孩?”那人问道。
“好——”众人都鼓掌叫起好来,弄得坐在那里正大嚼中国餐的老外面面相觑,不明白中国人为什么这么兴奋。
其实大家是为这个题目出得好而鼓掌叫好的,因为这大中华餐馆的老板娘已一连生了四个女儿,现在怀的是第五胎,一家人正到处烧香拜佛,求个儿子。
据说已去过巴黎的大医院做过B超,是儿是女,暂时保密。
在一片掌声与叫好声中,觉后和尚立起身来去收款台向老板娘要来一支笔,一张纸,就一边喝酒一边在纸上乱涂乱画。
众人看得莫名其妙,又不敢吱声,怕搅了觉后和尚的思路。
不过五六分钟,觉后和尚把笔一掷,众人便一齐把头伸过来。
“女儿。”觉后和尚说。
“女儿?”
“女儿?”
“女儿?”
整个大中华餐馆里一片惊呼声。
“女儿!”觉后和尚说,那语气是那么决绝,那么不容置疑。
众人便争先恐后地争着传阅觉后和尚乱涂乱画的那张小纸片。
有人叫道:“那不凑成五朵金花了啊!”
“对对!五朵金花!五朵金花啊!哈哈哈哈……”众人乱纷纷一片叫嚷,其间不乏幸灾乐祸者。
早有人到收款台去向老板娘报告。老板娘其实早已听到,脸上也早已露出不屑的神情。
正当整个餐厅里哄闹成一团时,有一个人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餐厅的中央。
只听她轻轻地咳嗽了一声,众人便顿时禁了声,整个餐厅便静得连一枚针掉在地上都可听得见。
此人正是老板娘的婆婆,这家餐馆的真正主人,人人见了都得敬畏三分的杨老太太。
杨老太太侧着身把手一伸,早有人把那张小纸片用双手捧着送到杨老太太面前。
杨老太太背着手斜着眼瞟了那小纸片一眼,便不紧不慢地开了口。
“觉后大师,要是都像你这么乱涂乱画的就可以算出是儿是女,那巴黎大医院的B超不就可以扔到大西洋里去了吗?”
“哦,是杨老太太,”觉后和尚诚惶诚恐地站起来,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是闹……闹着玩的。”
“闹着玩的?有这么个闹着玩的吗?”杨老太太诘问。
接着,她话锋一转,头一扬,骄傲地大声说道:“告诉你,早在三个月前就到巴黎的大医院做过B超了,是个儿子。”
“儿子!”
“儿子!”
“儿子!”
整个餐厅里又是一片惊呼声。
“怎么样?是信你还是信B超?”杨老太太乘胜追击,步步紧逼。
“当……当然……是……是信B……B超……B超。”觉后和尚慌得连话都说不囫囵了。
餐厅里顿时响起一片哄笑声。
杨老太太得意地拂袖而去。
觉后和尚与一班朋友怏怏地散了。
大中华餐馆里的这一幕喜剧或说是闹剧,不多时便在此地的中国人尤其是青田人中间传开了,人们在茶余饭后又多了一个谈资。
盖因杨家的香火是否能得以延续早已成了人们注目的焦点,一些有心人甚至早已打起杨家那四位尚未长大成人的千金的主意,企盼着杨家成为第二个包玉刚,不料这种企盼现在却被B超击得粉碎。
而觉后和尚走到哪里都有人嬉笑着叫他“觉后大师”。觉后和尚就显得很尴尬。
不记得是哪一位西方哲人曾经说过,谁笑到最后谁就是胜利者。三个月后,一个戏剧性的场面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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