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太容易一叶障目，因为人太容易满足，而之所以要知足常乐，是因为人生太需要自我安慰，以获得抵御风霜的温暖。在这种自我构筑的温暖小巢中，人就变小了。要挣脱一叶障目，就须坚持坚硬的阅读，也就是要费心竭力地阅读。
阅读有三种：消遣的、功利的和艰难的。消遣是为催眠或消磨时间；功利是为走捷径，体现知识的力量；艰难是寻找你本不熟悉的领域，始终有求知的好奇心。
坚硬的阅读，一边可能是枯燥而难有乐趣——不是书中内容无趣，是你很难进入它的语码，不能与它对话，便体会不到它的好处；另一边可能是你因求知欲会有努力钻研的力量，如持之以恒，将坚硬消化，就可能开一扇天窗，窥见一个全新的世界。
坚硬的原因，也许是年代久远、语境阻隔，也许是学科陌生，还可能是许多作家追求独特的语码。你从熟悉的一种语码进入不熟悉的另一种语码，就会遇到坚硬之墙。我总觉得，一些事物往往因坚硬才有质量。
现在我读古文，绝对还算不上一个轻松愉悦的过程。为弄通一个字的意思，常需借助词典，所以词典是我用得最多的书。逢典故，要找出处，可能两个小时完全白费。但在坚硬中哪怕钻研透一篇小文，也总会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不断地摘除障目一叶，本身就是一个豁然开朗的过程。每一个不熟悉的领域，都另有一番天地。
（摘自人民出版社《读书的方法与艺术》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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