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栋颇为洋气的楼房,红砖混凝土建筑,和周围的土木结构黑瓦房相比,很显眼。
和气派的洋房相匹配的贵人,正是我的叔叔。八十年代末,叔叔是先富起来的那个,作为村里的万元户,也是村里的首富,何等风光。
可我对这栋洋房向来没有好感。
小时候,我家前面是高大的梧桐树,后面是成片的松树,可谓绿树掩映。房子前面有草坪,要是听到什么唢钠声或其它异动,走到草坪尽头,顺坡往下瞧,小路上的一切可以尽览无余。
可是自从这栋洋房建起来后,不但梧桐树砍了,草坪没了,连看小路上花轿新娘的机会也没了。一有个新鲜事儿,就要七里八拐地绕过一段小径,跑到洋房前去看。从前开门看到的是青翠的树梢,现在眼前看到的是石灰色的楼顶,挡住了望向远处的视线。
特别憎恨这所楼房,它不仅影响我的视力,使我从此的记忆中长满了荒芜,它还使亲人间关系越来越疏离。因为建这楼,兄弟俩整整吵了一个暑假,最终以楼顶作为我家晒谷坪为条件,父亲同意叔叔建楼。
可是,这么气派的楼房,隔了十年,竟要卖给我家了。真的是风水轮流转,明年到我家。
原来叔叔这十几年赚了许多钱,先后在县城建了三座大宅,村里这栋,建成后他一家人压根就没住过。而最近,他又想盘下城里南大街一个店面,需要一笔钱,于是就想着把这栋洋房卖掉。
十几年楼房没人住,实际上它已饱经风霜了。红砖渗了色,看起来有些斑驳;水泥楼板不再光滑,有的地方裂开;墙上的白石灰脱落了,露出灰色里子。曾经风光一时的洋房,和现在新建的别墅比,落伍了!
也许是小时出于对洋房憎恶,对于父亲的这一举动,我十分反对,百般阻挠。父亲却颇为无奈,个中原因是:叔叔挺势力,他说,如果我家不买这楼,他要卖给别人。多年来,我家草坪因建楼被毁,我家谷物总是晾晒在叔叔家的楼顶。而现在,叔叔说如果我家不买房,卖给别人,楼顶是不能再留给我家用了,这么一来,等于是要挟我家必须买下。
父亲也就没有选择地花高价买下这栋旧洋楼,不仅如此,还花了一笔钱修缮楼里楼外。
也不知道父亲是什么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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