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
近来,yi苗事件闹得沸沸扬扬。
人民群众在各路专家和知道分子(王朔语)的带领下再一次学习了相关yi苗知识。
嗯,每出一件民生大事件,人民群众就能有幸免费学习相关的专业知识,而在伟大的ZG,这类民生大事件又接二连三,花样百出--你方唱罢,我登台。比如非典、比如毒奶粉、比如地沟油等等,不一而足,因而人民群众也学习得应接不暇,不亦乐乎,最终把自己都学成了一个学富五车的知道分子。我在想,倘若有哪个老计心血来潮愿意将自己毕生所学结成一个集子,即使将其标题冠之为《生活大百科》也丝毫不过分。
黑山老幺曰:要想活到老就得学到老,否则就可能半途死翘翘。
二
“我和你困觉,我和你困觉!”阿Q忽然抢上去,对伊(吴妈)跪下了。
--鲁迅《阿Q正传》
其实,黑山老幺也亲历过一次yi苗事件。
初一第二学期,一个晴朗的上午,语文老师正在讲“京中有善口技者…”
突然,“铛!铛!铛!”
校长一边敲钟,一边操着川普吆喝:“全体师生迅速到操场坝坝头集合!”
形势紧迫得像鬼子要进村了似的。
同学们欢天喜地,推推嚷嚷来到操场上,见多了几个穿白大褂的,一打听,才晓得是要打yi苗,一下就虚火了,有几个女生胆怯得甚至都“唧唧复唧唧”地哼了起来。
班主任像个出卖我们的“翻译”不停地游说:“怕啥子嘛?安?就拘过针嘛?安?点都不痛,就跟蚂蚁子夹了一下。一秒钟就规矩了。不打?不打得了传染病就要遭绑到荒山野岭里去隔离就只有等死!”
大家心不甘情不愿地排队来到白大褂面前,正如课文《口技》中所描绘的那样:“奋袖出臂,两股战战,几欲先走。”
没过几天,就有传言说有些地方有学生因打了yi苗而遭狗屁球了,而且每天都有人狗屁。
这个传言一传十十传百,像一滴墨浸入水中迅速蔓延开来,搞得大家惶惶不可终日。
学校领导和老师似乎也在刻意回避,在正式场合从不主动提起这个事,当有大胆的学生和家长问起时,才声称这是谣言,有点安抚大家的味道,但没啥子说服力,因为他们并不比学生和家长掌握更多更权威的信息,除非上面有红头纸文件下来了。
那时也没网络什么的,也没有zheng府出来辟谣或澄清这个事,学生和学生家长也没现在这么强的wq意识,更不会chuanLian起来讨说话,因而大家都只能听天由命地隐忍地生活在恐慌之中。
周末回家(当时我在住校),走在半路上遇到三婶,她老远就惊叫唤:“幺娃子,你打yi苗没得?”
“打了。”我英雄气短,像做了啥子亏心事似的。
“该歪!你晓不晓得?打了yi苗要死都嘛!安?哈娃儿。”她气我得很。
“学校箍倒打的都嘛。”我还不是很委屈无辜。
“你不晓得躲说?安?”
…
这一路上,我近乡情怯,不敢见来人。
因为只要遇到个熟人,他们劈头盖脸的第一句话不是 “吃饭了没有?”不是“回来啦?”而都是“打yi苗没有?”
在得到我的明确答复后,才或心满意足或幸灾乐祸或忧心忡忡地离开。
我脚耙手软,都不晓得那天是怎么回到家的。
当时,我妈在新疆,我爸在县进修校读函授,因而我也找不到个安慰和分担我恐惧的人,于是,就自己找来香蜡纸钱,切了个猪肉刀头,摆了盘瓜果,撮了一碗米,跪在神龛面前磕头作揖:“玉皇大帝、太上老君、观音菩萨、天龙王、地龙王、天地君亲师位,不管今天请到的还是没请到的,你们都来领都来吃,求你们保佑我身体健康不要发病,让我体内的yi苗病毒不要发作...健健康康,康康健健,嘛哩嘛哩哄,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南无阿弥陀佛…”
晚上,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心想,我老幺若因打了yi苗而狗屁的话确发不来。
我还有很多心愿未了呢。
最主要一点,我连婆娘都还没讨,甚至连女人的手都没摸过(除了妈妈和有血缘关系的婆婆和孃孃以外)。
说来怄人,虽然我已经步入青春期,也开始无限向往爱情,可我历来很傲娇,从来都没对本校哪个女生产生过爱慕之意,当然也没与哪个女生建立一丝半点感情基础。
然而,现在情况紧急,处于特殊非常时期,我可不能再“叫花子嫌馊稀饭”啦,于是便把全校女生都在脑壳里梳理审视了一遍,就像阿Q大爷在土谷祠幻想自己成了革命党后把赵庄的女人--赵司辰妹子、邹七嫂的女儿、假洋鬼子的老婆、吴大妈等等依次挑剔比较了一番一样,最后,我梳理出十五个女生,打算在我体内的yi苗病毒快要发作之时逐一向她们表露心声,直到有一个应允为止。
多年以后,当我读到鲁迅的《阿Q正传》,特别是读到阿Q向吴妈开门见山直奔主题的爱情表白时,不由自主地就会想起那个黑洞洞的夜晚来,并感慨万千:黑山老幺当时准备向那些女生的表白和要采取的行动与阿Q老师何其相似啊。而且,都有点狗急跳墙的味道。
时至今日,我不知道当年我的初中同学和老师还会不会想起那次yi苗事件来。我也不知道那次事件确实是有人因打了yi苗而狗屁呢,还是仅仅是一个子虚乌有的谣言。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我确信它是个谣言,因为我没亲见周围哪一个老计因此狗屁,但近来发生了几起yi苗“偶合”事件,以及接二连三地出现了几起问题yi苗事件后,我对原先的确信又开始动摇了。
目前而今眼目下,老幺也是一个“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zg人” 的人了。
三
省厅巡视组到县局来巡视。
在座谈会上,要求民警代表提意见和建议,时间掌握在三分钟以内。由于事先没有准备,但与座人员都提了,如果自己不提,感觉很吃亏。好在老幺有存货,因而眼珠一转,就想起一条:“我叫X,目前在机关党委上班,今天借此机会,要给领导提的一个意见和建议是:当一线民警在执法过程中权益受到侵害时,请上级领导能替民警说话,敢于站出来为民警撑腰,因为我看到有些地方,主要是外省(这一句我着重做了强调),当民警执法时合法权益受到侵害时,特别是引发了舆情受到公众关注时,上级领导总爱以重处我们民警来达到息事宁人的目的,这伤了民警的心灭了自己的志气。同时,我也希望上层能制定出台保护执法民警合法权益的相关制度和政策措施,不能让我们民警流血流汗又流泪...”
看得出,这是一个很敏感的话题,所以老幺提得蜻蜓点水,有点犹抱琵琶半遮面。
四
在网上看到一则旧闻。
Danielshaver因公出差,住在梅萨一旅馆内,恰遇警察检查,因自己一个提裤子动作,被警察误认为是在拔枪,因而被多发子弹击毙。
要知道,Danielshaver是个良民,而且是两个未成年孩子的父亲,有一个年轻貌美的妻子。
这自然引发了wang络舆情,公知、键盘侠、社会各界纳税人士纷纷出来表达自己的愤怒和同情,媒体也为此大做文章。
面对镜头,死者妻子泪流满面:“我一直告诉自己这不是我的生活,这不是,我才24岁,我丈夫去世了,我还有两个孩子...”
一个貌似精英的人士表示:“没有任何理由可以解释警方朝一个手无寸铁的人多次开枪,将其打死在旅店走廊...”
开枪的警察自然被推倒了风口浪尖上,并以杀人罪遭到起诉。
可最后,法院却判其无罪!
为此,当地地警察协会主席接受了媒体采访。
他说了一段很让人值得深思的话:“我们的警官被判无罪,我们很释怀,但这个结果并不意外,陪审团的裁决也证明,对警官的指控缺乏证据。我们对最终结果表示欢迎。司法制度是不能被郑志压力所左右的。正义是通过对事实和法律的正确运用来声张的。这个案子最开始就不应该被起诉。这不仅摧毁了一个警察的职业生涯,还给死者家属一个虚假的希望。生命的失去总是一件非常糟糕的事情,但是这不能意味着应该被起诉。公民包括警察不应该因猜测和公众压力而被起诉。我们是法律国家,只靠感情和同情是不够的。”
这是别人家的...。
如果这事发生在…(省去629字)
五
每天下午,门卫都会给各办公室分发一叠厚厚的名目繁多的报刊杂志,而这些玩意往往连包都不会开就被弃之角落,凄凄惨惨戚戚,犹如被打入冷宫的嫔妃,很难再被临幸。一则大家都日理万机,没得时间学习,即便偶尔忙里偷闲,也宁愿躲在电脑后头耍手机—报刊杂志已满足不了人们日益增长的重口味。再则,自从开展了声势浩大的治理“慵懒散浮拖”专项行动后,大家也忌讳在办公室做“一杯茶一张报”的清闲状了。
老子曰:九层之台,起于垒土。这样日复一日,聚少成多,要不了多久,角落里就堆起一座座高台,挤压着大家的生存空间,而要将其处理掉却是件很麻烦的事,因为有些里面内容涉密,不能外流,而我们办公室又没碎纸机,所以就只能人工碎之,剩下的非涉密的就卖给收废品的孃孃。
一个办公室,就拿我们办公室来说,征订这些报刊杂志一年少说也要上千元,而除了碎了的,剩下的原封不动地当废纸卖掉,最多也只能卖几十百来块钱。
不晓得这是哪门子发财买卖。
当然,不只我们办公室,也不只我们局,据老幺考察,其他单位见其 他办公室也莫不如此。
读小学时,学过一篇课文叫《颗粒归仓》。
老师为了让同学们更好地理解文章中心思想,给大家算过一笔账,说别小看区区一粒粮食,如果一人节约一粒,那么十人就能节约十粒,全中国十亿人就可以节约十亿粒,十亿粒就有X万斤,就够Y万人吃Z那么多年…
他这么一算,当时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同理,如果一个办公室一年节约一千块征订报刊杂志的钱,那十个办公室就可节约一万块,那么十万个办公室就可节约一个亿,如果将其拿来脱贫攻坚,就可以让Y个村脱贫Z个人致富。
每当老幺看到各办公室堆起的那一座座纸山,无论何时何地,脑壳里总会浮现出这样一幅热火朝天的电影画面:密密麻麻的记者、写手、撰稿人四处奔忙,调研、采访、收集材料,然后熬更守夜、加班加点创作,然后将大作交给报社编辑,然后编校、排版、审核,然后交给印刷厂地印成报刊杂志,然后地运往各地,然后交给快递或邮递员送至各单位,然后由各单位门卫地分发给各办公室,然后封不动地弃之角落,然后一部分碎之,一部分卖给收废品的孃孃,然后卖给收废品站,然后运往造纸厂,然后运往印刷厂…
呜呼,如果将这一帮子人下放到农村去脱贫攻坚,使出这些精力和干劲,不知会创造怎样的世界奇迹。
当然,这些报章杂志都是上面要求订的。
机关单位还好点,每种报刊杂志可只订一份,而老幺在派出所那会儿,一种订一份还交不了差,额外还有几份征订任务,因而除本所留一份外,其余的得软硬兼施地分摊给辖区企业、学校、村社、商铺…有一回,我跟所长为了让辖区一个快要倒闭企业老板订一报纸,嘴皮子都磨破了,而且尊严丧尽。
N年前,在省城参加一个培训,一个报社集团的副总向学员炫耀他们的报纸每年的发行量是多少。这家报纸当年我们单位也订了,而且还帮他们推销了几份,所以我在听了这个老计的炫耀后,笑着笑着就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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