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吴一开在,说明这次活动还属于集体性的,在我的心里是略微宽慰了一些,毕竟姓朱的和曼迪是有过从前的,现在俩人又有说有笑的坐在一起,要说搁在谁身上还能像没事人一样坦然处之,我立马拜他为大哥大了。反正我是做不到,尤其最近这段时间,我和曼迪之间出现了不小的摩擦,都说男女关系冷淡时期最不可靠,被爱情冲昏的头脑最怕理智的,一通反思对比之后,只会有一种结果,还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那套。
姓朱的是这出剧的发起者,特意请一开开着新车绕个圈来顺我们几个。这是一辆白色的SUV油电混合,坐在车内几乎与外隔绝,听不到任何噪音,任凭车外寒风凛冽,内部的暖气强劲迎面扑来,其中还夹杂有一种新车皮革和男士爽肤水的味道,我坐在后排靠右门边,看到一开单手揉动方向盘的潇洒动作,暗下决心,等我有钱了一定也买一辆车,纯电的。
目的地不算远,从万泉河路向南,小转弯就来到了紫云街道,这是一条古色古香的道路,白墙灰瓦梧桐树,沿街开设有许多茶叶铺子及文玩店,每个店门口都挂着过年的大红灯笼,为这萧瑟的冬日凭空增添一些些暖色。
一开在路边找地停车,姓朱的带大家先上去,看他熟门熟路的样子,很显然不是第一次来玩过,我莫名有点失落,心里酸溜溜的,虽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顺着大伙跟着上楼就是了。玩剧本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从没玩过。
临街的二楼房子,门口挂着300的金属牌号,室内装饰有深红色的木地板和木墙裙,墙上挂着孙先生的画像,两边悬挂着一副对联:革命尚未成功,同志尚需努力。老式转椅,皮沙发,民国时期特有的写字台上放着手摇电话机和绿色的台灯灯罩,侧边一张小桌子上摆着打字机,角落里的留声机传出夜上海的小腔调调,这是典型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的布局风格。
屋里有四个小伙先到了,大家都同在一个群组,有几位我看着有点面熟,人和名字却对不上号,走上前彼此寒暄了几句,朱停好了车上来,环顾一圈,很有领导做派,说我们今天玩皇后局。皇后局的意思只有一个女玩家,其余全是男的,曼迪就是那个皇后,她不用选取角色,是唯一的女主角,其他的玩家要抓阄选角色,我选到的角色名字叫张骁校。
剧本里,张骁校的人设是祖籍浙江慈溪,黄埔六期毕业后,又在宾夕法尼亚大学进修的法学,参加过昆仑关战役,是戴安澜手下一员悍将,后在驻印军中担任联络官,抗战胜利后任职于国防部,少将军衔,派驻华东军部负责纠察工作。张将军有一个女秘书叫乐小姐,也就是这场游戏唯一的女性角色,另有一名勤务兵叫冯超,这是他在单位里的班底,在慈溪老家还留有一窝妻儿老小。
一开扮演张骁校的秘书,周默然比较惨,抽到了勤务兵的角色,一身土黄色棉布军装,扎着牛皮腰带,挎一个驳壳枪的木盒子。曼迪则一袭阴丹士林浅蓝色的棉旗袍,其余人等各有各的着落。
我忽然对这个游戏充满了好奇,再没有进门时的颓废感,反而变得兴致勃勃了。为了更好的沉浸于角色,朱建议大家都要更换成戏服行头。于是,我穿上张骁校的将官服,领子上两颗金色梅花,肩上一颗金星,胸前排满勋略,大檐帽上是嘉禾环绕的青天白日。虽然是戏服,还真下本钱,马裤呢厚实笔挺,穿上威风凛凛,不怒自威范儿有了。
“不对啊,女秘书不该是船形帽配马靴?”担任总导演的朱忙过来解释说乐小姐属于私人秘书,不用穿军装。
像是一出本格本,内容依托于史实,并没有什么鬼怪灵异妖魔。剧本卅,顾名思义离不开卅字,无论变换什么场景,总归要破案的。
时间来到了1948年,解放战争正在如火如荼进行着,本市区发生了一起凶卅案,渣子银行副理乐源倒在办公室里,被人用武器击中头部而亡,嫌疑人若干,有银行实控人黄大钱,纠察少将张骁校,张骁校的勤务兵阮建,还有方圆数百里闻名的江洋大盗李大牙以及欠银行大笔贷款的买办商人陈老板。
此中关键人物是乐源的女儿,乐小姐是有妇之夫张骁校将军的秘书,孤男寡女暗生情愫,乐源坚决反对,张有动机买凶,亦有可能是派勤务兵干的,其余嫌疑人均和银行业务相关,动机也很明显,每人都有不在场证据,却又漏洞百出,怎么才能寻找盟友,联合破案,这很考验玩家的逻辑分析推理能力,洞察入微的观察力,更重要的是要像戏子一样会演。
“今天这个游戏,和常规的剧本不一样,我们不设标准答案,就看谁分析的最为合理最透彻,谁就是最终赢家。”
朱是东北人,普通话说的很东北,虽字正腔圆但一口大渣子味倒不敢恭维了,从我的视角看过去,这家伙一张刮得铁青英俊的侧脸,还真有点像赵文瑄了,为配合演出,他大衣里面穿的是复古款英国花呢三件套西装,还配乐领针和袖扣,骚的一逼。难怪恋爱脑曼迪能沦陷。
我们从小都养成乐遵纪守法的好习惯,处处均依照标准答案而活着。这突然没有乐标准答案,大家生来还是个处,顿时兴趣都上来了,周默然说那怎么玩,是自己认领凶手么?
朱说的算:“对,每个人详细读自己的脚本,沉浸进去,自己决定要不要做主犯,然后在上交的纸条上写下来,我会回复大家,确定其中一个人就是,当然只有本人才知道,脚本也不是固定不变的,是大家一起推演,慢慢叠加丰富,也就是说,可不止玩一次,搞好了还是有N多回的套路。”
看着手上厚厚的文本,不用我多猜也能想象得到这个游戏怕是历经无数玩家的智慧加持,细节丰富,人物立体,还真不是普通的剧本能比的。
譬如我身处的房间,就是1948年张骁校位于世纪大饭店南楼的办公室,一个将军常年住酒店似乎有点奇怪,但是根据历史记载,世纪大饭店在当时就是军方的招待所,经常召开各种重要会议,也是国军将领们出差此地的首选,张骁校作为国防部驻外的特派员,少将衔,长期包一个房间也毫无意外。茶几上铺着乐一张七八十年前的防城图,万分之一比例的大图,应该是版本高仿,还带着原始图片上的痕迹,黑色和红色铅笔在地图边缘书写的连笔字,右上角一个紫色圆圈里,有个大大的“密”,右下角还有省地政局土地测量总队的测绘人员,中华民国三十六年十月绘制,这一切都彰显着道具的严谨和用功,这张图,怕是真家伙。
文本设定中,张骁校已经四十岁了,标准的中年大叔,而乐小姐年方十八,在旧社会如此大的年龄差,父女关系都成立的,当然老爷和姨太太的关系也相当普遍。作为一个已婚又独身且位高权重的男人,身在异乡,面对年轻貌美的女秘书,要说不心动,纯属自欺欺人了,但是人家女孩的爸爸不同意,就悄悄安排把人干掉,似乎说不过去。
至少我的想都愿意这么想,索性就直接掐断当主犯的念想。
江洋大盗李大牙确实很有嫌疑,此人为本地商户家的少爷,自幼习武,父亲借了渣子银行的贷款经营实业,本来生意很红火,蒸蒸日上,被竞争对手勾结乐副理突然就撤贷逼债,闹得悬梁自尽,家破人亡,李大牙为报父仇的推断也毫无牵强。遭受类似境遇的还有同样被逼上绝路的陈老板,雇凶买办的动机也同样明显。
游戏开始,大家抽丝剥茧,梳理线索,互相指责,撇清自己,玩的不亦乐乎,一直搞到深夜也没搞清楚个所以然。很会来事的朱帮大伙儿点了夜宵边吃边玩,最终将凶手的罪名套在了扮演张骁校勤务兵的周默然头上。
默然嬉笑着认罪,原本勤务兵和乐小姐年龄就相仿,暗生情愫,乐源一贯虐待女儿,是个人渣,而张骁校年纪一大把还想着扮一头牛来吃嫩草,所以勤务兵就心生计谋,来个一石二鸟,偷了张骁校的美式M911柏朗宁,将乐源灭了,还企图转换了对象。
这个答案算不上曲折离奇,但很符合该剧本杀的主观意象,大家心满意足的各自散场。看到曼迪再次上了朱的车,顿感满腹酸水,我却又无可奈何,一个人漫步在凌晨的紫云大街,走着走着,周围风云突变,连同地形地貌建筑物都发生扭曲变化,路灯照耀的大马路也变成了昏黄的小巷口,大厦变成了低矮的瓦屋房。
“这回别再摔倒了!”
大食盒又回到我的手上,魁梧仁厚的中年大叔的声音再次响起我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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