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观音

作者: 朱末 | 来源:发表于2020-06-19 17:14 被阅读0次

            那块玉观音,小佩在胸前戴了六年,一刻未离身,大概小时候太皮又不爱洗澡,那红绳结的粗短为了牢靠些变得有些墨棕色,打了死结看起来有些蠢顿,竟不像是给小丫头带的。但六年后的某一天,也竟自然地断绳,然后在地上摔成一个大缺,莲花座碎成两半。

            这种毫无征兆发生的,大概总是应了某些令人难过的事情,不多久外公匆匆逝去的消息合着高考未上本科线的估分让小佩有种不如在老家那座菩萨庙里做姑子更清净的想法。那个时候快成年还有些叛逆,总是幻想逝去也许是一种非常优美的归宿。外公走得也许比较安详,只是年纪到了,没有经历病痛般的喜丧。那个在小道上紧紧拉起小佩的手,让小佩紧紧地贴着他的身过桥的人,在六年前的某一天上香时为女求得的福,匆匆地,成了一只红绒盒子里破碎的记忆。

            小佩后来去杭州上大学,看烟雨蒙蒙的西湖边看远处的雷峰塔,隐隐约约地勾勒白娘子的身影。那块玉上的观音,外婆说是白娘娘。“救苦救难的~~~”外婆虔诚地念叨,“保佑~保佑~~”。那是在冬至日前几天,六年前,能裹起棉袄的日子,村子里虔诚的信徒带着贡品和佛香,一步一叩地缓缓移去那座小庙,在昏暗的天色影映下,拖下长长的背影。外婆微颤颤的手拉着小佩也加入这个行列。她信着佛能照小佩,保佑家里的平安,保佑着她的外甥女将来能大富大贵。

      小时等小佩的身高超过灶台,碰得到上贴的灶王像时,外婆明显地老了,背弯成了弧,身高甚至不到小佩的肩,头上的银发愈发多了,眼色浑浊,和外公一样,有时候在门口等小佩放学回来,也不是一眼就看得到她的外孙女,总是要模糊一阵的样子。有时候总说自己快看不见了,等她一说这话,小佩就异常担心她会突然离去,一句话也来不及说。有一段时间与外婆睡一起,忽然听不到她的呼噜声,自己就惊醒,赶紧伸手去试外婆的鼻息,等能听外婆猛一阵的呼噜再放心地睡去。

            小佩小,而外公稍稍年轻的时候,曾许诺说砍柴时从山上找一株野百合,但常常因柴担不过,就无心在记起了。也许小的时候,小佩容易忘记事,而稍大就不忍再提。他毕竟是在漫漫地变老。然而几年后,小佩初中毕业,回老家看望时,院子里忽然一闪洁白的颜色,是的,竟出乎意料的种着好几株野百合。外公说那是好说歹说托别人从山上找来,作小佩考上高中的庆祝。 

       小佩不知道那时的他身体并不康健了,甚至不够仔细,看不出那笑中带着的苦涩。小佩在省城上寄宿高中的三年,回来的次数已经很少,也许因为远,也许是因为一直很放心他能等她学成归来。小佩独自坐在与外婆共眠过的床的边沿,回想着他们以前一屋睡此起彼伏的呼噜声。木窗框外百合已开过三秋,零落地不成样子。小佩走之前,把它从土里连根拔起。这块地,以后大概会被长辈们卖掉吧。

            之后,小佩静静地过自己的生活,每天把玉戴着,知道外公外婆的保佑。六年后的现在,实在是忘了把挂玉的红绳换新,竟因为老化而挂不住一块玉了,它重重地掉到地上。外婆可能也想到某一天,小佩会把玉解下来,就一直叮嘱小佩不要那只红绒盒子仍掉,现在,终于带着他们的眷念留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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