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很累，怎么形容呢，以为自己体能赛警犬，实则敌不过门口的一只小野猫。每每感觉体力不支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该好好休息了，晚上七点多关了静音开启睡觉模式，我想每个人都会很享受这种累到极致求恢复的变态状吧。晚上做梦，梦里都是旧人，故人。今天还好，梦里的我没有哭，没有跑，没有寻不到人，也没有找不到路。以致于一觉醒来内心并没有太大的失落感。我梦到我的外婆，离世十多年的外婆，把我从一个小婴儿带大陪伴我17年的外婆，引导我，教育我，喂饱我，打过骂过吓唬过，也最疼我的外婆。
记得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我在院子里邻居小朋友家吃了一块蛋糕，是她爸爸从市区带回家。当时我想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东西，于是我跑回家就跟外婆说我要是每天都能吃上一块鸡蛋糕，我就天天上学不迟到。从第二天开始，我外婆每天早上都从衣柜里拿了一块蛋糕给我吃……在我的印象里，外婆的衣柜是有很多好吃的，泡泡糖，咖啡糖，加应子，果丹皮，鸡蛋糕，干脆面，在那个年代，小小年龄的我来说，的确已经就是天堂了。外公退休以后和外婆一起开了一个杂货铺，卖瓜子，线球，酒曲，糖水，冰棍，租那个年代的画册书。长大之后越发明白外婆变魔术一般衣柜里的诱惑都是他们辛辛苦苦挣来的钱换回来的疼爱。
我是个很乖的小孩，从不主动翻衣柜，觉得只有外婆给的才是我的，我也很满足，有一次我妹妹偷吃了，外婆打了我一顿。上小学的时候，每个礼拜交三块钱的早餐费，外公每个礼拜一都会把钱给我们放在书包里，有一次连续两天，妹妹都说她的钱没了，外婆又打我。后来还是在妹妹的书里面找到了钱。当时小，心里憋屈，总觉得外婆偏心，后来知道，外婆是怕我变成坏孩子，也因为我比妹妹大，觉得我应该有个姐姐的样子。
上三年级的时候，我考数学考了个第一名，我特别高兴，回家报喜，外婆也很高兴，虽然她不识字，但她看得懂分数，我说你给我2毛钱，我想吃话梅，她答应了。第二天早上她没给我，我就自己在做生意的钱盒子里拿了5毛钱，第二天放学的时候我就买了一包话梅吃回家，半道里碰到外婆来接我，问我哪里买的，我撒谎说同学给我买的，外婆一把把话梅给我抢走了，把我揪回家。当时我很心慌，回到家不敢说话，她让我跪着，我就不跪，她说你跪不跪，不跪把你带到老师家里去，我就跪着，她问我哪里来的钱买的，我就说是在家里盒子里拿的，记得那次很惨，跪了很久，还没给我吃饭。外婆一直说一句话，小时候偷针，长大偷金。我没想到她会这么狠的对我，不记得我哭没哭，只记得当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很可耻吧……也就这一次过后，我再也没有过一丁半点偷拿的想法。
后来四年级的时候外公去世了，外婆的精神状态变得很差，睡眠不好，情绪波动很大，经常偷偷抹眼泪，我变得很乖，看她脸色吃饭说话，小心翼翼。我想我要变得乖一点，吃饭也吃完不剩下，帮着外婆打典小卖部，考好分数，让她开心，在学校里学了跳舞，就跳给她看，逗她开心和她一起睡觉，我就紧紧的抱着她。因为我很怕，我怕外公走了，外婆也会离开我。
慢慢的长大成人，离开家，17岁到上海读书，第一年春节回去，就特地去城隍庙给我外婆背了一尊巨重的菩萨……和几包她根本吃不动的茴香豆。那时候她的身体已经很差了，步履蹒跚，疾病缠人，需要吃大量的安眠药才能入睡，满头白发，一嘴假牙，夜里睡觉还要把假牙取出来泡着，我还笑话她瘪嘴的样子。回来读书，偶尔打电话回去，偶尔那头也会传来外婆一声一声不急不缓略显清脆的喂，然后就是无休止的唠叨。年轻，怕唠叨，说着说着就挂电话了。次年寒假，正好过生日，外婆塞给我50块钱，我说我不要你的钱，我有钱，因为上大学那会，我大概是考神附体吧，每学期轻轻松松至少都有三等奖学金750块钱，50块钱对我来说，那根本都是不在眼里，她硬塞给我，说等我工作了有钱了要把她也接到大上海看看，当时的我沉迷于玩电脑，不太爱听她的絮叨，这50块钱也就很不以为然地收下了，寒假过后几个月的夏天，外婆被查出癌症自缢。
外婆走，全家人除了我以外都知道。我觉得人可能是有预感，记得是礼拜三，每个礼拜三我们下午是没有课的，一般我都去图书馆，或者呆在宿舍学习，写作业做模拟。那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就心情很低落整个人特别焦虑，忍不住的哭。大概到了周末，我表姐给我打了个电话，问我怎么样，我说还好，就这几天不知道怎么总是想哭。表姐跟我说，外婆走了而且是以那样的方式。我当即大哭，给我妈打电话疯子一样的责备她，询问具体日期，就是我情绪失控的礼拜三。
那是我最伤心的日子，后来连续好几年过年回家给外公外婆上坟，我都要眼红一场。心里的愧疚感，遗憾，悔意……很复杂……我长大成了大人，可是离家的时候再也没有那个佝偻的亲切身影在门口等着我来，在风里挥着手送我远走。
我们住的院子很大，我们家门口有一棵很大的樟树，太阳好的时候，我经常在树下写作业，跳皮筋，到了初中高中以后，就经常陪外婆在树下晒太阳，我一直都喜欢抱她，粘她，亲亲她，跟她撒娇，这也许是长久以来我自带标配的表达爱的唯一一种方式。
现如今，同龄人如果家里爷爷奶奶辈尚在的话，我都会很眼红她的幸福。而我只能在回忆里找养我长大的外婆了。她说过的迷信故事我也有讲给朋友听，她教我天冷了穿个羽绒背心会暖和很多，她教我真诚善良我一直没让她失望过，她教我淘米切菜生火做饭依然铭记于心……
我很想她，想到她的手。肉肉的，很厚实。那是牵着我的温暖的手，教我织毛线的手，帮我给娃娃做衣服的手，用蒲扇为我煽蚊子的手，拎着满满两篮子菜的手，把钱叠得整整齐齐按家用开支分类的手，给流浪汉盛饭菜的手……最终那双手一点点变凉，我摸也没摸过。
外婆，每逢想你我都是鼻酸，你爱做梦的天真孙女和你一样稀松平常的生活着，她仍然固执，顽强，仍然会暖人暖心，也常常被人善待。谢谢你的养育之恩，妈妈老了，越来越像你，连手都变成和你一样，背也没有那么直了，我会对她更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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