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建房子之前,这里原是一方河塘,我曾经下河采莲蓬、挖莲藕、翻菱角。荷塘旁边是菜地,妈妈在这种过草莓,我在地里抓过田鸡。在村里家家户户大兴土木的时候,爸爸凭一己之力开始了“精卫填海”式的填河工程,填出了房子的根基。后来就造了这个房子。许多年过去了,当初的填土工程暴露出施工的弊端,夯实做的不够,屋外的水泥地开始四分五裂。
建成于香港回归那年虽已不记得房子建造的过程,但何时搬进去的,我却记忆犹新。中考前夕,某个算命先生说搬了新家能助我成功。我虽嗤之以鼻,爸妈却非常信奉,搬了进去。话说一天放学,我还没到家,村上一个热心的伯伯手舞足蹈地告诉我“前黄中学的校长到你家去了”,像是在传播一个天大的新闻。那时的我对此话实在无感:前黄中学,是武进最好的重点高中,但是,我当时的目标却不是它。没在意校长登门拜访的事,倒是伯伯的另一句话令我耿耿于怀“人家校长开着汽车来,进不了村,只能停在村口,打听了一路才找到你家”。许多年前,这实在是一个其貌不扬的乡村,她的落后令我觉得羞愧。最终中考时没能实现自己的目标,那是后话。
这个小楼在当时是气派的,不同于昏暗逼仄的老房子,我和弟弟也有了各自的房间,到我嫁人,又装修了一间婚房。此去经年,我和弟弟早已不在家住,只留下爸妈守着她。不知他们每天看到三个空房间,会不会偶尔忆起当初儿女绕膝的场景。想来父母与子女之间的缘分依旧太浅,终归是聚散匆匆,最终各奔东西,能时常在电话中问个安好,暂时也只能做到这样了。
空房间里仍然保存着我们少时的物件。
我的房间贴着郑秀文的画报,还有一副“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的字画,那是我的座右铭,大学时在夜市上,叫一个摆摊的人画的。还保存着许多老照片,学生时代的信件,偶来会拿出浏览一番,整理。有一排书,落满了灰,不外乎四大名著之类的经典书籍。
弟弟的房间贴着几张乔丹的画报,抽屉里放着周杰伦的CD,杂志,没舍得扔。也有一排落满灰尘的书,夹着初中、高中、大学各时期的毕业照。拿近一些细细观察,很快在一群人中间找到了弟弟,观察着同一张面容从小到大的变化,脑海中回忆的影像也逐渐清晰。感谢毕业,即使平时再不爱拍照的人,也必定会在那刻留下当初的样貌。弟弟寄回家的行李中,有一个憨态可掬的毛绒娃娃,这物实在不像他的风格。不由想,会不会是要送给女生的礼物,最后又羞于送出。想到而立之年还是孑然一身的弟弟,心生着急。
屋外,沉甸甸的柿子压弯了树枝,还有许多郁郁葱葱的果树,刚被收获过果子,为明年的结果积蓄着力量。搬张椅子在柿子树下落座,清晨凉爽的风拂面而来。今天是小长假的第一天,弟弟没回家。发了几条微信,话几句家长里短。虽说常去上海,却不是去见他。亲情隔着空间、时间,在电波中涌动,虽然深刻,但始终被排在了生存之后。
从车里找出一本《给大忙人看的佛法书》,扉页上写着“购于2010年北京南站”,那是当年经过左思又想后买的一本打算送人的书,不料书还没送出去,却听到那人说已经几十年不看书,讪讪地把它丢到一边,暗讽自己的书生之气。这一藏就是八年,书面依旧光亮如新。做不成礼物不是书的错,我心生亏欠。洗手,翻开书本,静静赏读。耳中传来阵阵清脆的鸟叫声,还有几只胆子大的鸟在水泥地上跳跃。忍不住朝着它吹了声口哨,鸟儿毫无在意,一跳一跳地消失在前面的草丛中。
不知过了多久,楼上传来“555”牌座钟脆亮的敲击声。回过神来,十一点,儿子该下课了。合上书,收收思绪,锁好屋门。毅然地走了出去。那是我的下一段人生,是轮回。
沉甸甸的柿子树 佛法书可看,佛理难参 此物憨态可掬,令人忍俊不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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