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树足够华丽丽,随便挑个方位,一拍一张朋友圈。金粉小球其实轻飘飘,没人触碰,纸盒五颜六色,嘘,你得假装不知道,这些不过是装饰品。
看,那圣诞老人才是真的。他不断从红布袋中掏出礼物盒,正面彩印的商场名称比‘圣诞快乐’四个字还闪闪发光。
二十个人后会轮到蔡珍。她被迫来领这不值几个钱的幸运奖。同事约会,室友回家,他乡城市的繁荣同那入口处的圣诞树一般,诱她进场,实则与她无关。
息息相关的,是微信里剧增的消息条数。半年前,她雄心壮志,投了目前这家创业公司的简历。一开始,‘奋斗’比‘加班’悦耳,随着听的次数增多,‘加班’更亲切,‘奋斗’的出口愈加狭窄。薪资微薄,熬夜无穷无尽,出差无餐补……她不怕吃苦,要命的是,她认为运营的职业天花板并不比出租房的高。
蔡珍的眼干症又犯了。医生建议她远离电子产品。手机被塞进兜里后嘟嘟作响,远处人群的脸庞干涩模糊,被她假想中偶像的脸替换。离上一次听偶像专辑有多久了?蔡珍想不起来,手已自然地滑到口袋,摸到冰冷而颤抖的手机壳。
“给你。Merry
Christmas!”清爽男声从那一丛蓬松的白胡子里传出来。蔡珍接过小盒子时笑得诧异。她前面两位已迫不及待地打开盒子,是淡粉色的苹果。不消说,蔡珍瞬间失去拆开礼物的兴趣。
这并不妨碍‘不劳而获’的满足感。半年来,蔡珍被这灯红酒绿的城市搜刮得一干二净,疲惫无力。任何微小的补偿,在她心态积极时,都可以被放大成城市挽留她的善意。
不至于悲惨到平安夜自费买苹果。蔡珍提着小小的幸运回到房间,室友忘记丢吃剩的泡面桶和一堆卤鸭脖的褐色骨头。她总是如此匆忙,蔡珍背朝床倒下时,随手把奖品往桌上一丢,骨碌碌,东西滚落在地板上,她拉起被子蒙住脸,懒得去捡。
摁掉闹钟时,蔡珍还裹在温暖被窝里。窗外似乎在下雪,玻璃透过浅灰色影子,纷纷撒撒。再赖五分钟,蔡珍抱紧绒毛熊,脑里不自控地闯入各种工作任务,昨天哪些任务没完成,今天的新任务是什么……
叮铃叮铃!!
来电显示是部长。蔡珍压制住怒气,数了十秒后才滑动接听图标。
“烧得严重吗?好好休息,争取明天来上班。”
蔡珍没明白,小心翼翼地问道,“今天……”
“今天你就好好在医院呆着退烧,假我已经准了。”
“好。”挂断电话后,蔡珍坐在床上苦思,她什么时候请病假了?发烧?难道自己烧糊涂了连请假都忘了?
蹊跷归蹊跷,想到今天周四不用上班,蔡珍差点从床上蹦下去。冲出门去洗脸时,她差点被门口的小东西绊住,拾起来发现是颗金灿灿的橙子。
什么时候买橙子了?蔡珍洗脸时不住地回想,室友不吃橙子,这两天她也没买过。怪哉,蔡珍没想出答案,眼影倒上错了。
游乐园果如她所料,玩客稀疏。蔡珍买了全票,第一站奔向过山车。一个高个坐她旁边,她偷偷瞄了两眼,小伙挺帅。
过山车开始俯冲,巨大凉爽的气流迎面而上,蔡珍放肆尖叫,声音混在隆隆的车轮声中,直到过山车停下。
“很爽?”邻座小伙问道,他脸色苍白,隐隐要吐。
蔡珍点头,毫不掩饰喜悦之情。她骄傲地冲向下一个挑战项目-大摆锤。
“你胆子挺大。”小伙跟上来,双唇恢复一丝红色。
多一个人玩也不错,蔡珍放缓脚步,等着小伙。他跑过来时带来一阵凉风,蔡珍忽然觉得似乎已经认识他很多年。
大摆锤下来两人胃都吐没了。你扶着我,我扶着你。歇了一会,蔡珍遥指旋转木马,小伙跟着她去了。欢快的音乐如一把梳子,理顺了蔡珍的种种烦恼。她像个孩子似的,抓紧竖杆,闭起眼闻空气中飘荡的冰淇淋甜味。
“我不喜欢草莓的。”蔡珍在拒绝陌生人的好意。
小伙转而将柠檬味冰淇淋递过去,蔡珍一口一口吃起来,胸膛里一点一点的暖流汇聚到一起,仿佛初春拂来。
仿佛初春拂来。
他们是盘根交错的连理枝,手挽着手,皮肤紧贴皮肤,世界如此小……
叮铃叮铃!!
熟悉的部长声音——“几点了还不来上班?多大了还睡懒觉,真当公司是你家啊?!”
蔡珍火速穿好衣服,那个人不在床上。她打开手机一看:2019.12.25.
钥匙在桌上,她拿时竟发现在奖品盒内,盛着一颗剥好的橙子,迷人的金黄色香橙味,在清晨散漫开花。
灿烂的七
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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