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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然滞销的《守夜人》MOOK与南墙

必然滞销的《守夜人》MOOK与南墙

作者: 温八无 | 来源:发表于2018-11-01 10:24 被阅读1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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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古至今,纯文学都是小众的。我们现在朗朗上口的诗词歌赋、古风乐府,在当时也许连出版的渠道都没有,更遑论读者云集了。有些文人会将自己的作品谱成小调,散布在街头卖唱与青楼歌妓的口中,借此传播诗词与时光的魅力。即便是当下被称为诗仙与诗圣的李太白与杜工部,在当年也是颠沛流离、穷困潦倒。如若不是家事丰盈并有慕名者接济,单靠诗集出版行销,李白绝对无法“千金散尽还复来”;杜甫后半生逢安史之乱,朝野动荡,生活比之李白就差得远了。“布衾多年冷似铁,娇儿恶卧踏里裂。床头屋漏无干处,雨脚如麻未断绝。”

    西方文学界也有着相似的案例。如今享誉世界的《追忆似水年华》在当时几乎难以出版。没有出版商和编辑能够理解为何会有人花上三十页纸来描述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的情境。马塞尔·普鲁斯特在遭遇到一连串的退稿之后,反过来对这种现实进行评论:“我曾见过法朗士的文章被《时代报》认为无法卒读而拒绝登载,当时的法朗士已经是享有盛名的作家了......《两世界杂志》觉得他的小说《泰缔思》,写得太糟糕,在要求他停止出版之后,连往常的连载版面也没给他保留......像法朗士这样的事情是明摆着的,我还可以说说雷尼埃、巴莱士等人遇到的一些近乎滑稽的情况。”

    而另一位同样在当下被视为现代派文学泰斗的乔伊斯,在当年如果没有遇到埃兹拉·庞德,没有那些资助他的仰慕者,他可能尽其一生都只是个滞销书作家、一个贫穷的教书先生。我们现在耳熟能详的《都柏林人》、《一个青年艺术家的自画像》、《尤利西斯》在当时的销量确实差得惊人。

    还有大把的例子可以说明,“不符合大众阅读情趣的文学作品”是很难做到家喻户晓的,至少在作品出现的同时代是符合这样的规律的。大部分人更喜欢的是唐传奇、志怪杂谈、侠士演义、悬疑惊悚、恐怖推理。从古到今,大众的阅读兴趣其实并没有太多的变化。大部分的阅读者钟意于线性的、具有鲜明的叙事逻辑的、人物立场对立的、富有戏剧张力的文字作品,而对非线性的、逻辑模糊甚至怠于叙事的、角色设定扑朔迷离且形而上的、缺乏戏剧张力但大胆实验语义边界的文学作品却基本无动于衷,或者说是有程度不同的抵触情绪的。

    好在虽然大众并不接受,但是小众群体还是默默存在的。如果没有小众的圈子以及虽有限却热衷的资助者,李白、曹雪芹、乔伊斯、普鲁斯特可能都会与当今的文坛地位失之交臂,文学的历史也许也会被重新书写。现如今,我们可以看到普鲁斯特、乔伊斯、卡夫卡、胡安·鲁尔福、马尔克斯、布鲁诺·舒尔茨、贝克特、佩索阿等人的翻译作品在国内销量可观,各大独立书店举办的各类纯文学界名人的签售活动也是场场爆满。看上去国内小众文学的圈子已经得到了很好的发掘和聚集。

    然而,在貌似繁荣的纯文学小众圈层兴起的烟幕下,国内纯文学写作者的命运却并没有被改变。出版社与出版公司热衷于斥巨资引进海外文学作品版权翻译后出版、宣传、推广,对国内原生的富有才华和独特文学审美的写作者们却往往选择视而不见。而一些打着“扶持国内纯文学”旗号的杂志、期刊则越来越“轻文学化”,他们宁愿选择一些读起来没那么费劲、阅读体验比较轻松的,又带着那么一点若隐若现的文学语感的作品集合发表,在审美情趣上不脱离大众,又能给大众些许文学语境的朦胧感。这样的行为为他们带来了商业和市场上的成功,但是却深切打击了小众读者们的期许。事实上这样的行为导致了比看上去要严重得多的后果——它摧毁了小众圈层对国内纯文学品牌纯粹性和唯文学艺术论的信任,使得本来就不多的读者群体对所有正在或者意欲在纯文学领域里有所作为的个人或团体抱有浓烈的质疑情绪。在这种出于商业考量的行为的影响下,国内的纯文学小众读者们已经越来越依赖于国外文学的翻译版本所带来的阅读体验和快感,事实上他们确实很难接触到以中文母语写成的纯文学同类作品,以至于他们之中的大部分人认为,国内没有这样的作品,国内也没有这样的写作者。

    越是在这样的时刻,越是要有人或团体挺身而出,去做一些逆流而上的事情,这样才不至于被随波逐流的风气扰乱了个体具有独特美学意味的步伐。于是,守夜人文学工作室成立了,MOOK创刊号《守夜人·符号学》诞生了。

    守夜人文学工作室成立的目标很明确——呈现当代国内纯文学写作者作品的真实面貌。实现这一目标的载体便是《守夜人》MOOK。只有亲身经历过纯文学写作并在行业内挣扎过的写作者们才知道要实现这样的目标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然而想要纯粹地去践行一种艺术形式或者理论主张从来都是要不计得失抑或是“忘却得失”的,这么说其实还是着了相。真正的艺术追求是讲究“内在的得失与平衡”的,外在如何,皆如浮云苍狗。

    守夜人文学工作室早在之前发布的小文《关于文学想说的二三事》、《布里洛盒子与文学审美之歌》、《无人问津的写作者阅读指南》里就早早表明了对文学的认知和态度。

    “在人类漫长的文学历史里,小说作为外壳,已经容纳了太多的故事和情节,然而小说其实还可以容纳一些别的部分,例如碎片化的印象和反情节化的感知,这些元素让我们得知,人们是生活在凌乱的细节和琐碎的印象里的,小说可以借助这些真实而全面的感知而成立,并不需要永远建立在将片面的线索维系在一起的‘故事’而存活......盲目而急躁的写作者们一拥而上,准备在这场故事的盛宴里分一杯羹。诚然故事有其意义和价值,然而在大肆宣扬‘故事背后的东西’的同时,不妨也来体会一下‘文字本身的意义'。甚至可以这么说,写作者的文字需要的是感受和审美,不是思考和说教。那些认为只有‘理性地讲述’方能承载意义的读者和写作者们应当抛下手里的小说,去欣赏数学模型和化学式之美。因为他们很难理解为何会有人把‘手臂卡在毛衣的袖子里’这样一件简单的琐事写成一部数万字的短篇小说,更加难想象人为何还可以听见‘土豆块茎和蚯蚓的喟叹’。”

    “首先,文字的普及化教育使得文字成为了大多数人都可以掌握的表达媒介。我们身边的大多数人都可以用文字写作或者表达观点。它不同于绘画表达中的基础元素点、线、面、色彩、阴影,与音乐的基本组成元素音符、音长、音色、节拍更是大相径庭。我们可以很轻松地用语言文字表达一个目的和企图,却很少有人可以娴熟地拿起画笔或者乐器去以另一种方式传递情绪。所以,语言文字一直以来都是可能组成艺术形式的门槛最低的基础元素。

    其次,人们对文学艺术的态度暧昧不清。不太会有人觉得一个从未执过画笔的素人胡乱画出的成像是绘画艺术,因为大众可以分辨出它的拙劣;也不太会有人觉得一个未受过专业教育的人随机挑选的音符组合起来的旋律是具有审美价值的音乐,因为人们可以感受到它的肤浅。但是,非常奇妙的现象是,大众对于文字作品的包容度是惊人的。无论是用多么拙劣的语言写成的作品,都可以划入‘文学’的领域。在大多数人心目中,文学无所不包,无论是劣质、伪造,还是幼稚、可笑,只要是由大量文字组合而成的完成品,都毋庸置疑地归入‘文学作品’的范畴。”

    “......总的来说,一个没有自己语言风格或者模仿别人语言风格的文学写作者谈不上创作。创作是原生的、自发的、是表达独特自我的唯一方式,文学创作不仅仅是写一个没有人读过的故事,文学创作更大程度上是一种语言风格的创作。在语言学层面上来说,是以约定俗成的文字法则组合出富有个人特色的‘个体的言语’......在现在的文学写作人群里,不缺少的是以模仿别人语言风格而存在的‘伪创作者’。我们可以看到很多‘村上林少华’式风格的写手,也可以遇到不少‘完全王小波’式的作者。以别人的语言方式来写作,基本等同于被别人握住手去绘画一样虚伪。”

    在上述对文学的认知和态度下,守夜人文学工作室与百花洲文艺出版社合作,共同出品了MOOK创刊号《守夜人·符号学》。MOOK选择了五位写作者的五部作品,作为主题“符号学”的文学化诠释。作品中有荒诞而又写实的禁忌爱恋、有魔幻现实色彩的“如人生一般寂寞不绝的大雪”、有现在与过去交织一体、回忆与当下漩涡般纠缠不清的敲门声和电话铃、有超现实的小镇图景和亦真亦幻的山顶余生,甚至还有半部诗与禅境融合而成的武侠。虽然题材和表现形式各异,但它们共同的特点便是回归了“文字本身是符号”这一起源性的创作理念,主张文字本身便是艺术品并且可以自发地形成文本审美而无需借助于剧情张力和去真实化的线索提取。文本可以涵盖一切碎片化的感知和片段化的情绪波动,因为生活本身就是如此,艺术的真实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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