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王听见侍卫说“王妃来了”，整整衣衫，气定神闲地坐在书案后面。好半天没见人进来，肚子的重量让挺直的腰佝偻着慢慢地向前弓，他这气突然就无法顺畅了。双手扶着案子边缘，站起来，抻了抻腰带，今天系的是一枚平安佩。拿在手里，温润的感觉熨平了刚起的心燥。
他对衣饰一直不在意，这么多年近身侍女在这方面从没出过差错。摆弄了几下，这一块怎么有点儿眼熟？胖归胖，康王的脑袋转动起来绝对比四肢敏捷。是了，玉佩是母妃给的，双佩，另外一块在王妃那。这么想着，他的脚就动了。
门外不足两丈远，王妃脸上的落寞被他尽收眼底。那年，接了赐婚的懿旨，母妃让她进宫，他请安后也被留下来。母妃寝宫的小花园里，他们第一次相见，她的笑容羞怯却不失烂漫飞扬。可大婚揭开红盖头开始，他就再也没看见她笑过。岂止是笑？她无喜无悲，无嗔无怒，五官就像铆在脸上一样，连说话时都分毫不乱。
“哼！”分不清是怒气还是怨气，在他胸口乱窜，终于找到了咽喉这个出口，喷薄而出。康王妃没防备，惊吓中手指被树枝刮了，眉心一蹙，立刻松开，左手的帕子包住了右手。
夫妻两个相对而立，他看见了帕子上沁出的红色，她看见了腰带上挂着的翠色。静默中，晓风轻拂，南风知谁的意？
稍顷，康王妃敛目，行礼，不待康王出声就已经又盈盈而立：“我去看望南太后。您贵人多忙，骁健的婚事不劳您费心了。”
清泠泠的语气点燃了康王的心头火，他大步疾走，来到她跟前，手用力捏住她的左肩，依旧波澜不惊的脸色，他不意外，当真是傲骨铮铮。
他咬牙切齿道：“本王自有安排。”
康王妃侧头看了看肩上的手，半边身子的痛感让她耐心全无，反唇相讥：“怎么？南家的女孩非得住进你这康王府？”
“温绎心，谁给你的胆？”
“王爷，我不会让我的孩子成为你的工具。”
“你的孩子？”
康王妃笑了，眉眼上落满了金色的阳光。康王失神，抓住肩膀的手不由地抬起来，手指抚在光圈上，轻轻地描画动人心魄的笑容。
康王妃后退一大步，“我也想和王爷从长计议，但是你提醒我了，那么胆大一次又何妨。”右手伸进衣袖，一个小巧的玉哨子稳稳地举在康王的眼前。
康王迷离的眼神重新汇聚，震惊，继而大吼：“它怎么在你这里？母妃为什么给你？”手探过来要抢。
康王妃灵巧地避过，朗声道：“你的孩子里可以没有骁健。”
“温绎心，你不要胡来。”
听出声音里的颤抖，康王妃收起笑意，“这看你配不配合了。”
“皇上不会同意骁健和贺瑾宁在一起的。”
“我知道。你呢？”
“我也不想。”
“空口无凭，立字为据。”
“王妃—”康王软语。
“兰草，去拿笔墨。”康王妃肃然。
康王脸色发白，心情颓丧，直接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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