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进来的时候很突然,我正在忙着整理货架,想着今天刚到货的那些饮料该摆在什么位置,就听见一个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说道:老板,取两瓶矿泉水。我抬起头边打量着这位客人边问到:要什么牌子的?他身高与我相仿,面庞消瘦,略带风尘。他犹豫了一下:两瓶一块钱的,嗯。。。再取个二锅头。
今天周末,来往的人很多,我也是匆匆忙忙的招呼个形形色色的客人,如果不是他的下一句话,我估计我们也就是萍水相逢,一笑而过。我转身给他取了他要的东西,他拿好准备走的时候突然有些羞涩的问道:老板,我如果在你们对面的广场上唱歌,会有城管来管我嘛?
我也是一愣,随后才发现他的脚边放着一个电箱,包里还装着话筒和线。我笑了笑和他聊到:怎么,哥们,玩音乐啊?他腼腆的一笑:看这里人多,想在这里卖唱。
他说的很直接,以至于我一度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尴尬的笑了笑:估计不会管的,这里晚上都挺热闹的,希望你今晚有个好收成!他拧开了那瓶二锅头,猛地灌了一口,声音还是略带生涩:谢谢了,老板。随后转身,融入了人群。
在他走后,我愣了一会神,隔壁老板送货的声音把我叫醒,我又开始忙了起来。时间不长不短,我已经忘了他的模样和声音,铺子门前熙熙攘攘,俄而夜幕落下,火树银花不夜天的周末夜晚又开始热闹起来。
这里的春天开始变得温暖起来,孤独了忙碌的人,总是有一些,善良的狗,心里藏着秘密。
在一个普通瞬间,忽闻马路对面有歌声响起,声音浑厚,张弛有度,又沧桑至极。歌是一首老歌,节奏和韵律听着让人很舒服。我抬头向对面望去,看见了他。他的手里没有吉他,只是一个带线的话筒,孤零零的站在那里,一瞬间给我的感觉是这歌声和他没有丝毫的关系。他不摇摆,也不点头跺脚,就是随意的站着,歌声便像天籁一般,在不大的一片地方荡漾开来。周围的人陆陆续续的围成了一个圈,偶尔也会有人向中间的钱盒子里丢上点钱。 路人走走停停,行色匆匆,而歌声一如既往,没有变过分毫。我有一种错觉,好像我第一次听见《安和桥》的时候。他的歌声在流浪。
恍然大悟,那空灵的歌声是一位真的流浪歌手的诉说。生活从来的不容易,艰难困苦,满是坎坷。一路走来,暗淡无光,也看不见新闻联播所说的天堂,在这灯火辉煌的城市,一人心酸。但他的歌声仍旧敦厚淳实,徐如林,不灭如春草。想到这里,肃然起敬。
自己从 成都回来以后,感觉压力倍增,平日那些吊儿郎当的想法也日益渐远,看到了生活的本质,理解了活着也是一种修行。大学毕业的两年里,自己也是长大了不少,觉得最有收获的就是在外面的一年半时间里,学会了面对和不再抱怨。这是刀刀入肉的成长,是残忍剥开懦弱的本质,把自己放在烈火上炙烤,是生是死,听有天命。开始低头,开始服软,开始学着沉默,开始感恩生活。
我听了很久的歌,那些80年代的老歌听起来也是一种享受。铺子里来了很多的人,绝大多数是师大的学生,他们精神焕发,脸上不见丝毫疲惫,有的醉意微醺,春风得意。我不禁想起来我的大学生活,想起在旺角,在九点半肆意挥洒过的青春。想起错过的风景,想起留下的人生。虽谈不上叱诧风云,倒也敢作敢当,不枉少年。岁月莞尔,我们也不曾回头。
夜色渐浓,他最后一首歌唱了《朋友别哭》。唱之前,说了一段话:我流浪过很多地方,每次最后一首都是《朋友别哭》,我很感谢帮助过我的朋友们,希望你们能幸福。周围的人还是走走停停,他的声音依然敦厚淳实。我认真的听着。 他在诉说,也很欣慰,很自然,很动听。
曲终人散,他开始收拾行囊,我望着马路对面的他,心里默默对他说:伙计,日后来此,定当准备好矿泉水和二锅头已候于君,流浪路上也好暖暖身子,再度前行。
眼前的生活真的如同他灌下的二锅头一般,辛辣难忍,却又温暖如春。生活有刺,诸君皆同。
我和教授曾经说过,我们以后要做看透 生活的本质却依然热爱生活的人。所以才有了那一句“唯有梦想和老婆不可辜负”。
最后一个春天的夜晚,我和我的苦难一起站在和平路66号,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火树银花的来来往往。
这一刻,我觉得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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