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望,枞阳县江洲乡人,我的同乡。此公长我三岁,于去年在青岛相识,他与我性格相似,喜文,嗜烟,不善饮,因志趣相投,成为莫逆。公望中学毕业后拜得一名师,学得瓦匠诸多绝艺,昔年砌墙粉刷少有匹敌,更兼少有相抗者,他贴的瓷砖未有空鼓,即便业主所买瓷砖质量一般,公望贴出来亦能让汝无话可说。公望爱看书,喜钻研,肯动脑,曾参加某省技能大赛斩落瓦匠贴砖技术第一名,综合技术第一名,我言公望兄是一位智慧型大师级别的瓦匠师傅。
周公望高山打鼓,名声在外,寻他做活者甚多,却不是每个人都能达成心愿,原因有二,一工资不能及时结算而拖久者不做,二无信义或曾有失信历史者不做。
公望成家极早,育有一女一子,零九年儿子也步入姐姐的后尘考入南方一所著名大学,这年他的事情特别多,父母双双生病,大哥负责上半年,他负担下半年,妻子一人难以应付,公望辞工回乡,顿时各路大小工长纷纷找上门来,便择一贤者而从之,同时方便照顾父母。中秋节后,父亲去世,未及一月,母亲也亡故,两桩丧事挤在一起,花去不少积蓄,加上女儿读研,儿子上大学,公望顿觉门口挣钱太少,家庭经济如此捉襟见肘,遂滋生出远门打工的愿景。
妻子郭华建议去青岛,理由是青岛有家里亲戚作工长,郭华的侄女婿裴小峰,表妹夫刘亦明。公望一个劲地颔首称是,表示这次去青岛就是投奔他们,感谢领导事无巨细精心安排。
周公望当然认识裴小峰刘亦明,可同时也认识青岛其他工长甚至信誉极佳实力雄厚的工长。宁凤鸣,谈江华,丁宏伟,曹达斌。他先打通了宁风鸣的电话,以前在江苏贴瓷砖时,二人合作过,很是愉快且惺惺相惜,二人一直有联系。在互道近况之后,公望表示马上要来青岛,在其下面混口饭吃,宁风鸣表示非常欢迎,现在青岛正缺瓦工,像他这样的大师傅尤其吃香,工钱绝不拖欠。之后周公望又给谈江华等三人聊了许久,这才放下心来。
郭华听见丈夫花了一个小时在跟其他人谈做事谈工资,立马就把脸拉长了,“你家里有工长,你到人家那边,而不上他们俩那,他们怎么想?外人怎么看?以为亲戚在闹意见呢!你给他们一些面子吧!”
周公望莞尔一笑,“噢?哪里干活不一样,跟谁合作得好,就做谁的嘛,非得只做亲戚的?那可不一定!”
背地里,他听过这些工长提起过裴小峰刘亦明的事,说裴小峰人品低劣,信誉太差,好赌,常欠人家赌资,无钱付给,刘亦明更是个耍客,清晨起来拉上材料上工地,中午就约着他的哥们打牌,晚上在一起喝喝酒吃吃饭,然后再醉醺醺地被人家送回来,开始他疑心这些工长是背后下刀子,经过他的一番调查证实此言非虚。当然,他对宁凤鸣及其他几位工长了解的也极清楚,家庭住址几个孩子包括家人的生活习惯都了如指掌,他从来不打无准备之仗。
郭华在给裴小峰打电话,裴小峰在电话里表示,他手里活有的是,目前他的手下有三班瓦工,只要姑父做的活好,客户满意,我满意,长期肯定没问题,明天到时给他打电话,他开车去接,之后他安排晚饭,住宿也请放心,他有一间小屋,可暂时让姑父入驻。
裴小峰说得信誓旦旦,让周公望一度怀疑是不是以前把他给看错了,莫非是自己的偏见,或是成见?周公望开始动摇了。也许真该重新认识一下裴小峰刘亦明。
已是农历十月中旬,天气预报中说今天晚上青岛有雪。周公望从未去过青岛,不知道那里的气候特点人文环境等。既来之,则安之。
他乘坐的是一辆大客车,一只大皮箱就装满了他的所用之物。途经南京时,前面有交通事故发生,耽误了两个小时,到青岛时已是晚上十一点,到达客车站只剩下周公望一个乘客,他推着大皮箱走出来,只觉得眼前一阵晕眩,青岛这座城市璀璨的夜景似乎刺得他的眼睛睁不开,天空中果真飘飞着大片雪花,正纷纷扬扬落在地上,所有的建筑物都铺上了一层薄薄的白纱,车辆不时在他的眼前急驰而过,气温也比家里冷了不少,他穿着两件薄衣备感寒气袭人,他嘟哝着:“真怪,这时候就下雪,天气反常……”他推着箱子找了个自己认为安全的地方,给裴小峰打了个电话。
电话无人接听,让他稍后再拨。
他等了一会又拨,终于有人接听了,裴小峰的电话里夹杂着嘈杂声,有人在喊快出牌哉,裴小峰在说等等我接个电话,“噢?姑爷你怎么现在才到?这样吧,你现在打个出租,回来我付钱嘛!”说罢就挂了电话。
周公望自我解嘲哈哈一笑,他又拨了另一个电话,是宁凤鸣的,宁凤鸣可能已经睡下了,那边似乎在起床摸索,紧接着宁凤鸣在急问他在哪个位置,问清具体情况之后,说:“我马上来,你不要急,很快!”
二十多分钟后,宁凤鸣那辆黑色的轿车准确地停在周公望跟前,他迅速地打开车门,满脸歉意,“公望兄,真不好意思,让您久等啦!冷坏了吧?”打开后备箱,宁凤鸣把周公望的大皮箱塞进去,二人上了车,这时宁凤鸣拿起一件厚厚的羽绒服,“来,披上,冻坏了!”
轿车风驰电掣,一路畅通无阻。周公望说了刚才发生的事,宁凤鸣摇摇头,叹了一口气,不置一词。
周公望说:“其实我第一个想到的是你!”
宁凤鸣激动地说:“公望哥,很感谢你对我的信任!有你坐镇我的工地,我的瓦工活就没有后顾之忧!放心,有我的就有你的!你是金牌工人,人才难得呀……”
车停在一栋楼前,宁凤鸣锁上车门,拎着皮箱,一位打扮入时的中年女人迎过来,微笑着将周公望迎进大厅,“周哥,先吃饭,你住的房间我们根据你的习好,单独一间一厨,在背面,安静……”
半小时后,宁凤鸣领他去了楼的背面,房子是东家由一间仓库改成的一房一厨,有窗户,内有一桌两凳子,还有一张双人床,床上已铺好了被子,这让他非常感动,这时宁风鸣的妻子陈霞拎来两瓶水放在地上,另外还提供了一只塑料桶,一个脸盆,水电也放便,周公望极满意,当晚就睡下了。
次日一大早,周公望在宁凤鸣那里吃早餐时电话响了,他与宁凤鸣对视一眼,“裴小峰!”
宁凤鸣拿过他的电话,对他说:“周哥,我来应付,什么人这是!”
他走出门外,一会子就进来了,对周公望道:“我说得他无话可讲,人无信义怎能让人放心!”
陈霞说,“裴小峰骂骂咧咧唠唠了半天,今天周哥休息一天,上午我陪他买点日用品……”
宁凤鸣点点头,一会子宁凤鸣开车奔工地去了,陈霞领着周公望去超市,顺便熟悉一下周边环境。
这天,天气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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