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前,我还是一个每晚提着煤油灯或者打着胶鞋底燃烧的火把奔向简陋电影院的山村小毛孩。
跟所有没有任何娱乐方式的村里人一样,白天的劳累更多的夹杂着对夜晚电影的期待。所以每晚亮在无数条乡间小道上的火把,是村里人的不灭的希望。
那时候我们村电影不是公益性质的,村里一位有经济头脑的大叔利用村大队两间废弃的会议室,打通形成极宽大的电影院,但是电影院的门却是挺小的,自然是为了收取门票的便利,你可以想象在没有任何娱乐节目的年代,电影就是所有人的精神食粮,有画面(还是彩色的),有声音,屯屯寨寨的人不管距离是一公里还是十公里,晚饭后不约而同潮水般向电影院涌去,这样的阵势聚集在电影院门口,收票人是电影人家的老婆,虽然高大却难以招架那几十只同时递过来钱的手,所以很多时候我们孩子都会使劲往里钻,人越多越好,钻进去了就能看免费的电影了。但绝大部分时候,村人是不赖账的,电影家人也是好说的,看电影的钱从来没有一个规定的数,1毛,2毛,3都行,只要你递钱过去了,你就能进去,但超过5毛,不管有多少只手向她伸去,老板娘都会给你找补。电影院非常之宽大,儿时的计算能力甚至觉得可以装得下全村的人,屋顶极高,墙面刷得很白,到现在为止我都还没想明白在那个还没有话筒扩音器的年代,开个会得用多大的嗓门才能让整个会场的人听到发言人的呐喊。虽说不是阶梯式电影院,凳子的摆放原理却是有梯度的,前面几排一律是横倒的圆滚而极长的大楠竹,主要让与我同般大小的孩子坐,这样一来即使激动处站起来手舞足蹈也不至于挡住后边的观众。中排就是带着靠椅的小板凳,后排部分类似今日公园里的长椅,但没那么精致。再到靠近放映机前方就是一大块空地,方便后到的观众站着观影的。
那时候的放映机也许你见过或者在如今的怀旧电影里见过,胶片电影机,胶片在运转的时候总会发出轻微的“哒哒哒”声,虽然会从头响到尾,但一点儿也不觉得烦,反而像是一首熟悉的歌,听着才能安心,甚至你会觉得那是你从出生就伴随你长大的滴答声,如果某一天突然没有了这种声音你反而会觉得不安。放映机发射出的强光打到十几米开外的幕布上,每次电影开始前,我们前排的孩子老喜欢跳起来让自己的手掌被强光打到幕布上,有一种钻进电影里去的满足感。电影一开始,带着雪花闪闪的“第1片”、“第2片”、“第3片”一出现,所有人就都开始兴奋,跟着幕布喊“第2片”、“第1片”,活生生的人影出现了,照出一张张认真而忘我的脸。然后正式进入观影状态,随后或笑或骂或起哄,自然也有哭泣声,那是在《妈妈再爱我一次》的眼泪里,欢笑声出自一次次偷米不成的《我又来也》,当然少不了把日本鬼子打到直呼过瘾的《地道战》《地雷战》,还有《孟姜女哭长城》《侠女十三妹》,很多武侠情怀便是从那时候便积攒起来了。更少不了对着荧幕恨得牙痒痒恨不能冲进去把各种阴谋大声告诉男女主角,甚至想扛上一把大刀冲进去把坏蛋全砍光,可是幕布后面只是一堵墙,我们那儿也去不了,更进不到电影里去。
隔两天就不同的放映公告也是吸引眼球的一大亮点。每隔两天电影院的外墙都会更换不同的电影海报,鲜艳的色彩把电影人物画得精彩纷呈,他们或高歌或悲戚,电影题目更是各种看得懂或看不懂的字在白色的纸上神舞飞扬,他们虽然被贴在高高的墙上,但却是那个年代整个小村最亮丽的风景。只要看到有海报贴在墙上,心中便是欢喜的,便是充满希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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