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代不详。总之,慕雪、听花和醉雨三堂共掌天下之事,齐保姬姓皇室稳坐华夏江山。四方之间,瓜葛纠纷永无休止,血缘人际更是错综复杂,譬如慕雪堂堂主晋安王杨宿之女为皇室太子妃,杨宿因此在朝野内外暗操权柄,十分骄纵,从头至脚连汗毛都是心眼,可谓处心积虑独霸朝纲。
听花堂地处西南一隅,气候宜人,四季如春。这里是一片花海,单单“菊花”一名就有十多个品种,如金背大红菊、舌状花菊、墨菊、夏菊、秋菊、万寿菊、翠菊、瓜叶菊、银叶菊、麟托菊......其次,白马兰、红牡丹、紫罗兰、风信子、粉杜鹃等也各相争艳,桃花红、杏花白更是不可枚举。
听花堂堂主渭津王刘云甫膝下一子一女。其子单名一个叶,相貌不俗,仪容尊贵,且聪慧过人,听花堂大大小小军务政事多半都会先呈报刘叶过目,批注整改完毕方才移交刘云甫查检,手持卷宗刘云甫常常会沾沾暗喜。只是,他今年才刚满一十七岁,阅历资质尚浅,无封无爵,仅在军中闲挂校尉一职。
刘云甫道:“叶儿,再有半月便是中秋月圆了吧?”刘叶点点头,声音干净利落应道:“是,父亲。今年落花会还如期举行么?”刘云甫抿口茶,长吁一叹,回问道:“叶儿,你意下如何呢?”刘叶几乎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当办。叶儿以为落花会是我们听花堂七十二县三年一季的盛况之举,休说咱听花堂大大小小官员,就是其他两堂官民和皇室尊亲届时也会有不少到此游幸的。虽然父王无心参和慕雪与醉雨齐地之争,但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我们共襄盛举与他们并无半分干系。当然,请帖自然少不得还是要送去,至于来与不来便随他去吧。”
刘云甫嘴角扬起一丝慰藉之笑,点点头道:“为父近来身体不适,那就由你代我张罗操办吧。”刘叶道:“好,父王安心。”刘云甫眼睛一亮,忽然想起一事,道:“叶儿,落花会不比往常小节,鱼龙混杂,务必要给我看紧那个小祸事鬼,可别再给我捅出什么篓子嘞。”刘叶顿时满脸为难,摇头道:“小妹禀性天真烂漫、放荡不羁,叶儿只能尽力而为。”刘云甫眼露溺爱之色,道:“去吧。”
夜,静的安逸,随即被一阵混杂的轻骑声刺破。
马上一人喋喋不休,毫无客气而言:“刘云甫算个什么东西,父王竟叫咱俩亲自来参加什么狗屁花会,也是给足了这个王八蛋狗脸。邀他发兵相助,也没见他派一兵一卒......”
另一人却显雍容大度,刻意打断那人道:“弟,无需多言。父王如此安排,想来其中不无道理,你我兄弟还是悉听父王之令吧。如若有个好歹,回去可不好复命。不管怎么说,听花堂也是二姨母的娘家,纵是醉雨、听花恩深怨浓,亦与我等小辈毫无干系。”
那人不厌其烦,实是再无耐心听他这番堂而皇之的正义之言,恶狠狠将鞭一扬。马儿不忍剧痛顿如疾风,闪电般载着那人向前窜去。
落花会之所以气派隆重,皆因一件怪事,离奇的怪事。
细水缓流,花洒长街。小桥下有一说书之人,口若悬河:“穆地里,一条极其敏捷的人影由花林里虚晃而出,不是别人,正是刘云甫之祖父刘忠老将军也。他手起刀落,唰、唰、唰只三下,便砍翻四员慕雪贼将。”
“吁......这跟落花会有何相干?”观众一齐起哄。
“不识相。老将军神武盖世,力挽听花堂于狂澜之中,那可是惊天地泣鬼神之壮举也。城外尸横遍野,血流成河,那真叫一个惨不忍睹。再看刘忠老将军,竟然连根头发丝儿都不曾少。”
“吁......”
“什么?不相信?刘忠老将军可是天府高元星君转世,若非醉雨堂姜和狼狈为奸设毒计陷害,任凭它慕狗再多再强,也管叫他进不得听花堂。”
此时,一位临风少年正立于船头窃窃细听,模样并非听花本土人士,不过他并未引起什么人注意,信手曳下一枝墨梅抵在面前,很是优雅得体,佯装在赏花听花。
“老将军惨死时,据说城内城外的花儿顷刻间皆香消玉殒、洒落凡尘。只一盏茶的功夫,听花堂遍地红艳,毫无人畜立锥之地,那是上天花神在祭奠老将军之英灵呐。”
“看来落花会由来确实非同凡响,还有三日便可一睹真容。”少年携了一枝凋零墨梅往下游码头缓缓泊去。
刘府管家赖鸣回报:“禀老爷,圣上派三殿下前来赏花悼唁。”
刘云甫仿佛早有预见,随口道:“让叶儿去迎吧。”他的语气十分平淡,略含一丝他人不可洞悉的酸楚。赖鸣转身复命之际,刘云甫又暗觉不妥,遂改口道:“不,我亲自去吧。”
三殿下之母贤德妃虽系醉雨人,心地却极其质朴毫无宗派党羽之论,做人处事亦较其他妃子更为果断勇谋。这一点,刘云甫心知肚明。虽然太子人选已定,但其并非东宫所出,换言之,太子如若有个好歹,三殿下未尝不可成为天命之人。当今太子纵然年轻气盛,可明天的事儿又有谁能预知?
“小的恭迎三殿下莅临听花堂,贱地腌臜,还望殿下担待。”刘云甫毕恭毕敬,深深鞠了一躬。
“胃津王如此大礼小侄儿受之不得,快快请起。”
仅仅三年未见,无论谈吐或是举止,刘云甫心中越发坚定,将来承担社稷者定非三殿下莫属。
“父王虽然未能亲自前来,可临行前再三叮嘱小侄儿转告叔父要保重身体,他十分挂念你。”
世态炎凉,情比纸薄。刘忠战死后,慕雪、醉雨两军破城而入将听花洗劫一空,皇室便乘势摘去了刘忠“武烈”的尊号。此后,刘氏一族受尽了冷眼相待,累如一条丧家之犬无人过问,亦无人垂怜,甚至随意遭人唾骂驱打。
对于这份刻骨铭心的屈辱,刘云甫深感其受。他记恨,他躲匿在暗处就是为了等待一个机会。
他了然圣上派三殿下前来名为赏花赴约,实则别有用心,不过是想借听花之势打压慕雪罢了,正如当年借慕雪之势消弱听花。他亦愈来愈肯定他等待多年的那个机会在不久的将来就可付诸实际。
“公子,既然已经不辞迢迢千里来到听花堂,何不借此机会谒见一下胃津王?或许......亦可缓释两堂之间历来已久的僵局?”
那少年漫不经心地盯着手中墨梅,轻轻摇了摇头。“慕雪狗”、“慕雪狗”,毕竟血海深仇,连路边儿的狗都在仇视慕雪之人。要彻底填平两堂间的种种隔阂,岂止难比登天,简直遥不可及。即使天桥下不再有人絮叨那段过往,可这满城的花儿三年一谢却是谁也阻挡不了的。
“人都是记仇的,不必了。”少年眼里充满无限的绝望与忧忡,他能切实地察觉到灭慕雪者必听花。
赖鸣道:“禀老爷,醉雨堂洛平王派两位公子前来赴约,此刻已进东城门了。”
好似早已料到一般,刘云甫道:“该来的终会来。劳烦赖总管去迎接吧。”
“好,迎多远?”赖鸣总能体会刘云甫言外之意。
“不必远迎,就在府门外。”他若无其事地说,心里却波澜暗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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