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楼下的水牛哥哥

住在楼下的水牛哥哥

这一生为何而生，为何而老，中间又会经历哪些欢乐与烦恼，实在不是一条老水牛能回答的问题。

也许隔壁阿黄的回答有些道理：这一生，因为干活而生，又为干活而老。至于他所说的后半句，我就不敢苟同了。他说：吃饱了，就乐，反之就苦；没活干，就乐，反之就苦。

我的苦乐观不是这样的。

住在楼下的水牛哥哥

当我还是一条阳光帅气的小牛时，曾喜欢同庄的莎莎，她是我干娘的女儿。在山上，在河边，在田野上，曾留下多少欢快的足迹！黎明或是黄昏，花前或者月下，曾有过多少美妙的时光！可就在我们情深意浓之时，主人偷偷地把莎莎卖到很远的地方。我可以想象到她和干娘一样的命运：干活，生孩子，孩子大了被卖掉，干活，并且生孩子……

当繁重的田间劳作不能完全消耗我的体力，我又爱上了村里的小花花。小花花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妞儿。且不说黑白相间的性感的花纹，就是那硕大的乳房，也足以令我心驰神往。不仅好看，而且还能挤出好多奶，可香了。那奶香在村庄上空飘荡，令我日思夜想。我就是枕着那奶香度过了一个又一个甜蜜而忧伤的夜晚。

可是我的家人都反对。大伯说：一床被子不盖两样牛，门不当户不对的，不可以。小叔说：咋庄的水牛多的是，哪一条不比她能干，别老想那不实际的，不可能。类似这样的理由我都不能接受，可我确实找不到更多的机会亲近小花花。在这份感情尚未取得阶段性胜利的重要关头，我的主人竟把我——把我栓在稻场上那棵百年老树上，光天化日之下，当着那么多人和牛的面，狠心地敲去了我那肥硕的睾丸。疼痛与仇恨使我丧失了知觉，我以为我要死了。

住在楼下的水牛哥哥

然而我没有死。我活着，或者死去，在丧失牛格与尊严的那些日子里，没有什么意义。虽然我知道我存在的意义，对于主人来说，就是干活干活干活。但是我知道，我的心，已死在睾丸落地的那一刻，也就是那一刻，我的青春、激情与梦想也随之灰飞烟灭。

小花花也无法主宰自己的奶子。我知道她想给我喝，给她的朋友喝，可是她的主人不同意。他是一个既吝啬又贪婪的人，除了自己喝，还要拿她的奶去换钱，全村的男女老少，几乎都喝过她的奶。我的个老天爷啊。而她一直很乖，很温柔。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是不是像我一样，会对主人的行为产生反感，进而为自身的处境感到羞耻与不安？我曾经问过她，而她没有答复我。也许她和我所见过的许多母牛一样，都是胸大无脑的家伙。

住在楼下的水牛哥哥

既然无法改变自己的宿命，只能埋头干活，贡献牛奶或者牛肉，那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只是年岁渐长，越发怀念曾经的那段时光，更能感受到此生的匆忙与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