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病房里陪护的小床为什么把我的腰睡得这么酸痛?腰部的中空感带来的疲惫?第一次没有经验,或许这种床并不适合平躺的睡,侧睡会是不错的办法。
南醒来了一会儿又睡去了,大约有药物的作用。昨天跟他说,我们从未有过单独的旅行,不如把这次当做补偿的蜜月旅行。他只是握紧我,不置可否。我一直以为,沉默沉稳只是他的性格,却忘了他原本是个什么样的人。
学生时代和我一样,是广播站的活跃分子,毕业的第一份工作是毛遂自荐到电视台当了主持人,他如果一直做那份自己喜欢的工作就好了,却因为编制(或者长得不够好看?)去了计生战线,一个未染世事的青年,遭遇那个年代计生工作的粗暴与残酷,该是人生的第一次冲击吧。
接下来在招商局,不巧又遇到了以酒平天下的无规则时代;再后来到了乡镇,禁烧,信访,征地,环保……工作的状态并不是在创造新的事物,而是压制,对抗,禁锢,没有法定节假日,没有星期天的“无法无天”,对自己要求苛刻,又苦无办法的工作困局。两种截然不同的工作状态决定着两种截然不同的生活状态。就如我和他。我晓得对自己好,靠自恋活着也欣欣然自得其乐,他却渐渐变成了一个不娱乐的人,不追剧,不看书,不听音乐,不和朋友闲聊……人生漫长,本来就是苦多欢少,怎能没有几处狡窟,独自欢愉?
他并不是不爱生活的人。希望我减肥,却总在午夜时分捎好吃的给我;去苏州发现狐狸家的酸奶酪好吃,就一直关注着那家公众号,直到人家开通了邮寄服务,快递回来给我尝;把我的习作画认真地裱起来,挂在客厅的玄关;在秋季的田野里摘下飘逸的芦苇花或是姿态甚好的棉花枝送我……
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我未曾想过,一个为我托底的稳定的人,有一天也会有恙,需要我的守护。
是从何时开始的,他少年奋发飞扬的姿态变成了风雨暗夜之中被忽视的愁容。第一天,在医生的诊室,我作为一个陪护的旁听者,第一次听到那些苦痛的细节,情绪突然溃堤,多希望,他可以像我一样,遇到难题就哭,让眼泪冲刷青春阴郁的风暴,为生命留下足够燃烧的柴薪,可是他不会。
心理学上提到人生需在历经个人生活的危机之后,才算长大成人。哼,谁要长大成人。
只信否极泰来,挫折也会是另一种改变的契机。
记得第一天来医院,在人潮汹涌里等待的眩晕感,医院确实是让人最直观地感受生活悲苦的地方。可是看过生活的悲苦就会妥协投降吗?并不,不会甘于沉沦老去,不会改变自己的方式,不会逐渐世故寡情。只会,更加爱这世间所有的美好,珍视所有不舍的况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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