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的非虚构处女作,上市30天就重新印刷8次,登上台湾各大书店畅销排行榜。他就是林荣三文学奖、时报文学奖台北文学奖得主,《清晨鱼市与深夜书桌》的作者林楷伦。
当摊位前的顾客把他当作反面教材,指着他对自己的孩子说,“你要好好读书,别跟那个哥哥一样卖鱼”。却不知这个哥哥书读得好好的,还是得卖鱼,而且一卖就是26年。
作为鱼贩的后代,他不想当鱼贩,即便是帮家里的忙,也只是在鱼摊上给阿公递递鱼,或者按按磅秤给客人说说价钱,并不想踏到台前去学杀鱼、刮鳞。
但赌光家产的父亲欠下的赌债将读研的他生生拉到了摊位前,成了鱼贩。
他以为,洗去身上的鱼味,穿上其他的衣服,就会变成其他的人。但那些鱼鳞在黏着皮肤时没有感觉,觉得痒想拔下它们时,才发现肌肤已有不一样的颜色了。
想在他的指点下,伪装成鱼贩买到比较便宜点的鱼么?
你得先背个斜背包,内里一层要用魔鬼毡装手机,防止它掉到放海鲜的冰水里或有积水的地上;另一层要放货单,而且包上、衣服上要沾着鱼的黏液与血水;雨鞋或运动鞋上同样附着积水和积血。有了这些装备,你有20%像鱼贩。
然后三点前赶到批发市场,走路要挺胸大步,甚至踢起地上的积水,嘴里还要喊着,借过!借过!
还要懂行话,认识不同产地的鱼,知道怎样的判断鱼的新鲜程度,最后还得拎着几十斤重的东西穿过市场送到外面的车上……
看着里面的弯弯绕绕,我明白,自己是买不到便宜点的鱼了。
原来一尾尾鲜活的鱼能进入市场,最终走向餐桌,是如此不易。
作为鱼贩,倘若只是辛苦,只是有鱼贩特有的病,肝坏死、疲劳驾驶、腰酸背痛手拉伤,被白带鱼咬伤、黑鲷刺伤、臭肚刺到痛死也就罢了,雪上加霜的是,父亲并没有因为手里没钱而收手。
给妻子准备生产坐月子的钱,被父亲一次次以周转名义拿去填到了地下钱庄……孩子出生第五天,他将自己所有家当搬到了太太娘家,二十坪的房子里窝着五大两小。自己生日连最便宜的饮料都不敢买,小姨子请的一杯微糖红茶,都觉得好甜。
在他看来,父亲所在的那个家或是那间房子,就是一台冰箱,父亲将他冷藏在,里面,冰冰凉凉的,随时处在可以食用的状态,情感可以是冷的,当有需要时,加热一下就好。
哪怕拔掉冰箱插头,他仍被拿出来煎烤,将血拿出来压榨,去解救债务。即便榨到干瘪,还问,“还有没有?”
阿嬷病了,指定他日夜照顾。却不叫父亲,她怕儿子累着。知道他在卖鱼,张口就指责他没有多帮父亲一点。
似乎在他眼里,孙子是不会累的工具人。
即便日夜照顾,仍躲不掉她满嘴的刻薄。
他试着掐住自己到无法忍受,放松就想吐,呼吸还得重新习惯。
他说,他如半死的鱼,也如吞鼠的蛇,终会活过来,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消化。
他说,一次是死亡,多次就会习惯。
幸好,生活的磨难,从未让他的梦想之火熄灭。
清晨,他在鱼市剖鱼,磨练出了看人视角和情感;深夜,他在书桌前进行自剖,挖掘生活中的甜,成就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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