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说了吗?著名死了。”短短三天的时间,这件事从这个人的耳朵传到那个人的耳朵,传遍了整座大陆。
听说,这件事源自于一个下山的人,著名正住在这山上。
“那个人啊,又矮又小的。”“黑瘦,大概是个少年樵夫吧,也难为他了。”“看起来像个病痨鬼,声音也细的很。”“也许是个阉人吧?”“总之小小的一个男孩儿。”“他那天拉住我,问我知不知道著名死了。”“哈哈,真可笑,著名怎么可能会死?所有人都知道他在那座山上。这个人声音那么无力,也许是想耍弄我们吧?”“可他看起来哪有这样的胆子?只怕是也是被什么人耍了吧?”“这些事,著名知道吗?我们上山告诉他吧!”“著名让我们上去吗?著名会生气吗?”“著名啊,那是一个传说,在山上住了几千年,从来也没谁能见到他。”“可是那个少年不就是从山上下来的嘛?”“他这么说……”
人们议论着,终究是聚集了起来,他们站在著名的墓前,他们一起来观赏著名的死亡。
原来,他真的死了。著名的坟上长满了枯草,死的很寂寞。
其实,著名早就垂死了,与他同一个时代出生的人一个个的死去,每次有人下山说“他死了”都有人信或不信,最终遗忘。他是活在山上的最后的人了,人们都知道,山上还住着著名,他是一个了不起的人,像传说一样,一代代的传着。从来没有人想过,著名会不会死,仿佛他永远也不会死。可也从来没人关心他如何活着,人们不知道他这几百年来的寂寞,仿佛他一直都是如此的,不懂得寂寞,直到著名病倒,垂死,黑瘦的少年是他仅存的仰慕者,是他的仆佣。他主动找上了著名,跪伏在著名身前,说着他对爱意。他拿着温湿的步子擦拭着著名的脚背,但是无能为力,只有看着著名身上的暗疮腐烂,看着著名的死掉。
著名说,几百年前,当山上的伙伴们大都活着的时候,也曾有过一个少年这样的敬畏。他以为,他们是不灭的天神,他的眼睛闪着光,念着著名的名字,说着自己的儒慕之情。但当他知道了他们会死,看到了著名身上的疮疤,便逃也似的去了。他飞奔下山,像一个绝望的疯子,后来,人们把它奉为了超人。著名问,你知道他吗?也许你听过他的名字?黑瘦的少年点头说,是啊,有过那样一个下山的超人,不过他也只不过当了很短一段时间的超人罢了,他被人们顶在了十字架上,死的很惨。著名说“是吗?那真可惜。”
著名告诉他“不要太相信人类会给你什么,就像我也不相信你会给我什么一样,虽然我知道你爱我。我也只是努力的假装爱你,但我也不会给你什么的,或许,我会把我的暗疮传染给你。”
著名说“人类啊,他们早就不相信我活着了。你千万不要告诉他们我死了,因为他们一定不会相信我死了的。一个虚无的不存在的人,又如何会死呢?他会永恒的,因为他是永恒的虚无。”
但是,少年终究是痛苦的,他拒绝接受著名的死亡,于是选择去告诉世人寻求安慰。世人笑着歌唱,手牵手呼朋引伴的来了山上,鉴赏着著名的死亡。
“他死了,好在他还没有腐烂。著名之所以是著名。不正是因为他与我们不同嘛?也许吃了他,我们也会成为著名的。有人说。”“是啊,百年前那位超人,不也说是吃了著名的腐肉嘛? 他可是死而复生了呢。”“著名的肉啊,那一定是了不起的东西。”“可是,这样不会太残酷嘛?”有一个低低的声音忍痛问道。“哈哈,怎么会?大家不都在吃尸体嘛?不过是见到了和没有见到的区别罢了。”“著名还不知道吃了多少我们的肉呢?不然,他缘何成了高我们一头的著名呢?”“是啊,著名吃了我们,是不平等不自由的根源,我们只有吃了他,才是公平。”
有的人割下他的肉,炖成了汤,熬的浓浓的,一点一点喝掉。有些人俯身靠近他的血管,狠狠地吮吸他的血液,有些人撕扯他的毛发,有些人剔他的皮,有的人说“著名的脑浆一定是能够增长智慧的,我们来和他的脑浆……宝宝,快啊!慢了就被别人抢去了。”也有人将他的肉穿起来考,卖给路过的游人“美女呢美女,来给妈妈买一点,给孩子买一点啊”“路过的帅哥,你的女朋友正渴望着这肉呢!来买一点,告诉她你的爱啊。”人们从著名的皮肉吃到著名的骨头,将他的骨髓也吸了个干,中午面前一片狼藉,只剩下空荡荡的墓碑在风里飘摇。人们安静了下来,坐在著名的墓前。
“啊,著名死了啊”“是啊,著名死了”“那世上还有著名吗?”“应该是没有了吧,他都死了。”“那我们,都一样了?”“是啊,都一样了。著名都死了。”“那现在做什么呢?”大家不知道了。
大家开始无聊,像著名预言的那样无聊,他们的无聊从一个人的毛孔爬出,钻入另一个人的毛孔,繁衍生息,到整个山上充满了无聊。不知无聊是来自著名的血肉毛皮,还是来自人们自己。他们无聊到只能指望鉴赏他人的拥抱和杀戮,于是他们试图推选出一个人,在山顶上伪装成著名的样子,拥抱或杀戮给他们看。
“你去吧,你长得和著名有几分相像”“著名长什么样?你知道?”“大约……就是那样吧?”“我倒觉得,著名和你更像一些。”“啊,你吃了很多著名的肉吧?也许著名会传给你?”“算了吧,我怎么吃的着著名的肉,早被你们分了吧?”他们选了三天三夜,他们都是平等的自由人,没有人愿意做著名,没有人能够做著名,没有人被推出,没有人愿意被推出。或者,他们觉得,他们已经都是超人了,只能找个平庸的人来做著名比较合适,可是没有人承认自己是平庸的,没有著名了。
无聊的他们怨恨上了那个黑瘦的少年,是他把他们引上了无聊,引上了杀戮,但是人们已经找不到他了。当人们嘲笑他是在胡言乱语的日子里,他已经因为难过殉了著名的葬,但他不在山上,否则早也被他们吃掉。他想,我便是喂给鹰,喂给犬,喂给狼,到底要好过喂给苍蝇,为人解剖玩耍要强,所以人们找不到他,他已经变成了某只雄鹰落在这群无聊的人头上的一团粪便,臭烘烘的看着人们无聊。
后来,无聊到极致的人们决定一起扮演著名,然后拥抱,然后杀戮。他们彼此无聊的拥抱,又彼此无聊的杀戮,整个山顶泛着无聊的樱桃红,整个山顶落下了无聊的蜜桃红,整个山顶包裹着甜腻浅薄又无聊的淡红,他们全都无聊死了。像几亿年前扎堆无聊死的恐龙一样,因为无聊,无聊到死,最终无聊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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