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白日梦速记

他递给我一本《圣经》说，你拿着，走吧。我说书我收下，但我不走。他说你知道，我们这里不是寺庙，不收留走投无路的人。我告诉他寺庙我去过了，方丈说的话和你一样。他听了，在胸前划个十字，然后转过身向后堂走去。我站在那里，看见两个保安向我走来。他们二话没说，抬着我就飞奔。不一会儿，我就躺在了教堂外的地上。我被摔得不轻。我本来就营养不良，瘦得仅剩骨架，被他们像扔麻袋那样，从十五个台阶上扔下来，能活着真得感谢上帝了。十五个台阶，不会错的，进去时我一个一个数过。我现在得先站起来，就这么躺着保不准会把保安再弄回来。尽管他们把教堂的大门关上了，我对里面的情况一无所知，但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在里面向外观望。他们是保安，这是他们应该干的。我要是保安，我就这么干。可是我得先站起来，地上怪凉的。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站起来。我抖抖身上的泥土，抬头看见街对面站着一群人，他们都在盯着我。有一个小鬼正在和他的妈妈交头接耳，但目光一直没离开过我。我捡起还躺在地上的《圣经》，走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他们还在看我，这让我感到不安。我把《圣经》打开，放在面前，挡着自己的脸。但书靠得太近，书上的字又小，我感到头晕目眩，便闭上眼。我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我被一阵嘈杂声吵醒了。我揉揉眼睛，太阳还是那样高高在上，那群人还站在那里，像在争论什么。他们见我醒了，突然停止说话，仍像先前那样盯着我。我发现那个小鬼手里拿着一本黑色封皮的书——那是神父送给我的《圣经》，怎么跑到小鬼手里了。一定是他趁我睡着的时候，从我手里夺去的，也许是我睡着的时候，书从手里滑落掉在地上，他过来捡走的。我不该睡着的，但他也不该拿我的书。我现在得去把书要回来，那是我的书。我起身走到小鬼跟前，伸出手。小鬼睁大眼睛，一动不动。我把手伸得更前，以致于指尖几乎触到了他的鼻尖。小鬼还是一动不动地盯着我。——我们是群众，因为我们多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