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外打工多年,随着父母慢慢的变老,终到不能自理,我把他们接到了城里生活,再加上家里的责任田已经承包给人种草坪,我渐渐远离了故乡,远离了故乡的炊烟,故乡的炊烟成了飘在我心头的一缕乡愁。
我思念故乡清晨的炊烟。初春的早晨,春寒料峭,窗外的鸟鸣啄破了黎明的薄纱,门吱呀一声开了,鸡鸣犬吠,乡亲们牵牛下田,搅得整个村庄醒了。有几户人家锅屋上空升起了缕缕炊烟,像白色的绸缎垂挂在天空,又像一首首唐诗,意味深长地飘向远方。这缕缕的炊烟和升腾的朝阳、树影、村庄、晨耕的巧妙组合,像一幅绚丽多彩的炊烟日岀图。
我思念故乡黄昏的炊烟。那时,太阳刚落,晚霞一片灿烂。天地一派静寂,风儿也隐藏在田垄里屏住了呼吸,仿佛万物都在等待这一时刻的到来。随着夜幕的降临,村落的上空便升起袅袅的炊烟,这该是怎样的一种静与美啊。此时,我也许会趴在牛背上,任凭识途的牛儿不紧不慢地回家。母亲们站在村口,唤着野外贪玩的小儿回家。红砖青瓦的农舍在晚霞的映照下、炊烟的包裹里,显出一派宁静与安详。
今年囯庆节,我带着家人回家住了几天,终于又见到了我魂牵梦萦的炊烟。父亲已经不在,但处处留下了他生活过的痕迹:废弃的小猪圈里整齐地码放着他用爷头断好的差不多长的树枝,墙上的钉子上挽着几根扎口袋用的碎布条,抽屉里放着许多平时收集的塑料袋……父亲是一个节俭之人,母亲说,他走在路上看到一个树枝都要拾回家。
父亲平时收集的树枝他并舍不得烧,只有逢年过节需要硬火和阴天下雨时,父亲才会去抱一点回来,然后又重新收集补充上。平时在用草做顶的小锅里,妈妈围着土灶台做饭,烧的柴火主要是麦秸、高梁秆、花生秧等。等菜饭烧熟后,灶膛里的火还旺着,妈妈便顺手捡几个山芋埋进去煨。一两个钟头后,妈妈把山芋扒出来,山芋的香味便在屋里弥漫开来。特别是在冬天,妈妈总是把晚饭先烧好,趁着锅腔里还有余火,用煨罐在里面炖一罐水,这样晚上洗脸洗脚的热水就有了。
那时候,家家户户会在地头种几行红高粱,不为吃粮食,而为制作“刷锅把子”和盖在草锅上的“锅盖”。把高梁捋下来,高粱秸的顶部细的部分就成了“把苗子”,经麻绳捆扎成“把子”,用于刷锅洗碗。高梁秸中间那部分粗细均匀光滑细腻的部分用来做锅盖。
当然,童年的记忆里,也有庄稼歉收的灾年,村里的炊烟稀疏了许多。如果哪家好几天不见烟肉有烟冒,就知道他家已经缺了断顿了,好心的邻居便会送上一些杂粮或端去一盆稀粥,让这家人熬过了饥荒。
家乡的炊烟里也有丰收的香醇,特别是腊月上空的炊烟,弥漫出的是一股浓浓的香味,把整个乡村都熏醉了。低矮的小锅屋里的蒸汽弥漫了整个屋子,然后又透过木格门窗溢到了外面。由于灶膛里的柴火旺,炊烟裹挟着火花在锅屋上空妖娆起舞,与晚霞交相輝映。老家的炊烟像冬日的阳光特别温暖。我很小的时候,每当放学归来看到厨房上升起的缕缕炊烟,就像婴儿回到母亲怀抱般的温馨。
那时候的住房简陋,很少有人家住砖墙瓦房,大多数人家堂屋都是用青砖包门包窗,然后是土墙瓦苫。锅屋肯定是土墙草房,每遇下大雨时,大人总要找一些破塑料纸披在墙上,害怕水地墙泡倒了,有时还怕屋顶上的草被风吹起,就用木棍、扫帚等压在屋上。
而更让妈妈烦心的就是烧饭用的柴草,柴草被雨水淋湿了,一根又一根火柴也很难点得着,因此每逢下雨天,妈妈就要到小草堆肚里去扯一把干草,由于日晒雨淋,新草堆很快会折下去,草堆中间的草变得像粘在一起一样密实,非常难扯,弯腰拽上很长时间也很难掏出一簸箕干草,这点干草就像火种一样,总会被精心保管起来。烧锅时,必须先用这些干草做引火草,先用煤油灯点燃,再将一把一把回潮的草放进灶堂口边,借着火力边烘边递进灶堂里燃烧,如此反复,才能烟薰火燎地把一顿饭烧开。
做任何事都是有技巧的,烧土灶锅也是一样。小时候,我觉得烧锅好玩,经常充能,自告奋勇去帮妈妈烧锅,结经常是把焖在锅里需要大火烧的饺子都焖坏了,刚下锅的稀饭糊却沉底了,我还在锅后擦燃一根又一根火柴急着点火呢。
我烧不着锅,还不服输,在妈妈一次的驱赶下还不愿离开。看到我赖着不走,妈妈就会着急地从锅上奔下来,操起火叉往锅塘里一阵乱捅,草木灰从炉膛的炉板上纷纷落下,炉膛也“呼”的一声亮起来。
这时,妈妈总是会对我说:人心要公,火心要空!你用草把炉膛里堵得死死的,不通风不透气,怎么会肯烧呢。做人也一样,心里要坦荡,对人对事都不能有歪心眼。多少年过去了,我仍清楚地记得妈妈对我的教诲。家乡的炊烟就像一张明信片,从过去寄往未来,让我永远记住这片生我养我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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