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离马老板家约有五六里路。李老栓知道那个地方。因为他媳妇因孩子早产落下了病,县医院也医不好,便到了市妇科医院。到底是高一级,媳妇吃了医生开的药,竟然大有好转。于是,李老栓就定期到这家医院拿药。
此时,他指挥着二娃东拐西驶,不断催促他再开快一些,让二娃一头火:你没见这雪花飘得如鹅毛,道路模糊,车又打滑呀。李老栓焦虑地说:二娃,时间就是生命。我家媳妇早产时那简直就是与死神赛跑,耽误不得的。
二娃不吱声了,只是不停打着方向盘,眼睛紧盯着前面的白花花的路面,嘴里也不由自主吸着气。
来到医院,俩人拥着马老板媳妇直奔急诊室,几个值班医生把马老板媳妇推进去。李老栓与二娃便在走道边的椅子上坐下,都在喘着气。
二娃擦了擦头上的汗,伸手去摸烟,刚叼在嘴上,就听一个声音喝道:这里是医院,不能抽烟的。二娃不服气地说:我又没点着,只是叼在嘴里过瘾。
李老栓抬头便见一个大夫,女的,手里拿着一份材料,径直走来问道:谁是产妇的家属?二娃与李老栓面面相觑。
二娃说:谁也不是。
那产妇家属呢?大夫问。
跑了。二娃嘲讽地说。
什么?大夫惊讶得瞪大了眼。李老栓蓦然想起,这种情况是需要家属签字的,不然,人家医院可不给你处理。可是,这媳妇哪有家属?但又不好讲马老板跑了,只好解释说,他们与产妇是邻居,家里没人,情况紧急,只好把她送到医院来了。并让大夫救死扶伤,把手术做了再说。
大夫盯着他看了看,沉思道:这我可做不了主,我回去问问。说完便去了。
二娃抹了把脸,不屑地埋怨李老栓:这下可好,你摊上事儿了。李老栓瞪他一眼:那也不能见死不救。
好好好!二娃气鼓鼓一屁股坐下,哼哼唧唧叹着气。
不一会儿,大夫回来,焦急地说:主任说了,没有家属签字,这手术不能做。你们知道不?产妇现在很危险,一刻也不能耽误。但你们要知道,按照规定,必须家人签字,我们才能进行处理。
瞧瞧!瞧瞧!二娃听大夫这么一说,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梗着脖子冲着李老栓嚷嚷。
李老栓咬着牙踌躇一会儿,硬头皮说:我与这位产妇是亲戚,她家里确实没人了。我能不能代签?
大夫沉吟说道:这个?我还得请示。说完匆匆又去了。
二娃瞪着牛娃似的大眼,不认识地看着李老栓:你疯了?你签字,万一出现了风险,算谁的?
那你说怎么办?人是我们送来的,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吧?李老栓其实心里也发虚,他何尝不知这种后果,但已经表态了,那就索性硬汉充到底。
这都是你的事儿哈,与我没半点关系。好歹都是你的。二娃气鼓鼓的在一边来回走动,胸膊起起伏伏,把手里的那支烟也揉的稀烂。
李老栓呆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语,一副听天由命的模样。
就听一阵急匆的脚步响,那个大夫是小跑着来的,还在拿手擦着头上的汗。
主任说了,现在得马上手术,不然要出人命。你可以签,你快签。她在李老栓面前站住,卷来一阵浓郁的苏打水气味,手抖索着把材料递到了他的面前。
二娃僵立在原地,手紧捏着那根已经烂掉的香烟,张大嘴巴睁圆了眼,看着李老栓,见他接过材料准备签字时,忍不住又高声嚷道:老栓,你可想好了呀!
李老栓不理二娃,快速签了字,长长吁了口气。大夫拿着材料返身就跑,仅仅片刻,便返回,这回她显得轻松,估计是开始做手术了,但她说的话让李老栓和二娃又大吃一惊。
现在跟我到收费室交一万元押金。大夫急促地说。
一万元?二娃嘴又成了个大窟窿,惊叫着。
一万元?李老栓心里一沉。他兜里只有四千元,这还是他今早收到的另一家老板的预付款。平时虽然主要与马老板打交道,但李老栓多长了个心眼,联系的还有别的活儿,总之,搂草打兔子,顺路赚得小钱,反正人勤地不懒。
他捏了捏裤兜,攥了又攥,半天吭吭哧哧地说:大夫,我只有四千元。
那差得太远了。大夫不满意地说:产妇急需药品,你这点钱根本不够用。
李老栓只好向二娃求助。二娃摊开双手:大哥呀,老弟呀,我们今天是来要账的,穷得只剩下裤衩了,谁有那么多钱?你这人,唉!
李老栓呆愣片刻,忽然对大夫说:先交了这四千元,余下的,用我的驾驶证和行车证抵押,等回头再把钱送来可不?反正车就在医院里停着呢。
大夫吃惊地望望他,不言语,又去请示,回来时,远远向李老栓招手,那意思让他跟她到收费室交钱。
交完四千元,抵押上驾驶证和行车证,办完一切手续,李老栓回到急诊室楼道里时,二娃已不知去向,撇下他孤零零坐在椅子上发呆。
深更半夜,医院里静得出奇,李老栓只能听到自己轻微的呼吸声。
良久,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让他吓了一跳。打开手机,传来二娃粗门大嗓的嗡嗡声,让李老栓脑袋发胀,目眩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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