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籁俱寂时我最爱你,因为我觉得爱不是放在喇叭里大声吆喝的,它一直在我心里,小时候我不太懂,慢慢长大后我才意识到,我不愿意妥协的遗忘,也许是因为我爱你。
外婆在我高一的时候去世,那一天正好是高一第一次期中考试,那天凌晨我听到妈妈和爸爸起床的声音,还有关门离开家的声音,我瞬间清醒了过来,心里想着不会是外婆出事了吧。我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屋外又静又黑,我想起身去舅舅家看看外婆,我那个时候想如果是最后一面,不也应该见一见。但是又怕去了就得接受她走了这个事实,我在纠结中又睡了过去了,但是没睡多久就醒了。爸爸妈妈没有回来,我想我该起床做好准备去告别了。
早上六点妈妈回到家,眼眶红肿,她在我面前是如此克制,只是眼中含着泪却未流下,跟我说外婆走了。当下的我觉得特别悲伤特别难过,看着我妈隐忍的眼泪,我便将我的眼泪收了起来,我在她面前一滴泪都没流下,比起我的伤心,我更怕她太伤心。
我在去学校的路上哭,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哭,到了学校便将眼泪收了起来,回到家亦然。我不太明白为什么为什么我要忍着,伤心大哭明明理所当然,却不知为何我要控制。眼泪可以收,但伤心控制不了,我无心考试,期中考试考得一塌糊涂。学校教我们语文数学英语历史政治地理物理化学生物,却没有教会我们,当爱你的人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我们该怎样与她告别。我的亲人们也没有给过我们可行的处理方式,他们忙于外婆的后事,那些繁琐的礼仪和古老的规矩,那些仪式甚至将我排除在外。我再也没有机会与她告别,也没有说再见。
在我看来,那些规矩繁琐复杂且无情,它们认为一个被称为外孙女的孩子不够资格参与到她的葬礼中去,她只能被排除在外,远远的看着,她生命中第一个至亲离世,她无力阻止也无法参与,悲伤也无法排遣。我想那些繁琐的仪式也许并只是为了彰显什么,有时候就是为了告别,每一个步骤走下来都将是一次对她离世的慎重告别,每一次告别都是一次接受现实。
这是后来,爷爷去世的时候,我亲身参与到这些仪式中去,才意识到我每磕一次头,每屈一次膝,都是在告别,在一次次的重复中反反复复的说再见,就是此生都无法再见了所以我们要好好的说再见。
我常常梦见她,梦见那些与她琐碎的日常,我想她应该也是想我的,一如我想她一般。但就算这样,每年清明和冬至的时候,我主动提出去为她扫墓,也常常遭到拒绝。我再次为那些莫名其妙的规矩感到痛苦,我只能借由我的母亲转达我的怀念。我常常在想,那些规矩刻意将女性排除在外,有什么意义,仅仅为了彰显男性的地位,便将所有女性间亲密的感情都抹杀了吗?
我总是被一味的拒绝,即使长大后我也无法释怀,我常常会因为想她而在深夜流泪。我记得她很多的样子,记得她很多的习惯,她夏天最爱穿斜襟布褂子,冬天则要用火筒,口袋里常常装些炒瓜子炒豆子,她的老花镜是玳瑁框的,老是看些黄梅戏。我现在知道其实我很爱她,只是没有告诉她,因为一切都来不及。
虽然送葬的唢呐声无比的喧闹,年年扫墓的爆竹声震耳欲聋,我却与那些喧闹不一样,我只有在夜深人静,万籁俱寂的时候想她,唯有此时,无人打扰,只有我一个人全心全意。
清明节
无戒学堂日更第八十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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