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江南巷道,颇多欣喜的意味。青砖绿瓦,两旁的屋檐将巷道全部遮住,不露出一丝光阴。每走几步,便有一小簇不知名小草顽强的生长。鱼鳞般的石板路,极有质感,被来来往往的行人磨得发亮。三人高的青砖大墙,让行人无法窥视其内,却阻拦不住菜肴的香气飘荡环绕。
江南的巷道总是很长,自古便是繁华地,坊市区分的格局让巷道过分的长。可这样,也是极好的擦肩而过之地。不必回眸,就这样相对走来,而后擦肩而过,最后渐行渐远。
不必有雨,雨巷显得过于狼狈,若是慕名寂寥的雨巷,不若趁着杏花雨,看看撑着油纸伞的江南女子,身娇百媚,婀娜多姿。或是烟雨纷纷时,一叶孤舟荡入云烟氤氲的西湖,将纷纷扰扰的俗事抛入湖中。哪怕是在湖堤边嫩黄柳芽下彳亍着、彷徨着,都远胜过于追逐名胜而显得无所适从的心。
旧时过于匆忙,走马观花,一无所获。重逢后却只愿寻一处沾染苔藓的石板,抑或一朵无名的野花。红尘滚滚没个停歇地,忙里偷闲中总不能过得太过喧嚣,心灵需要足够阴凉。相遇了,分离了,回味也好,怀想也好,终成曾经。
来一座城市,选一个路线足够长的公交,坐落在最后一座靠窗的位置,从起点到终点。这样的囫囵吐枣的样子兴许是最好的方式,保留着期待,有足够的时光换另一班公交。
路太多,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走完全部的路,只能在一条条路中抉择。从喜欢文字,到喜欢诗词,最后喜欢历史,都只因可以重逢旧人旧事,这些逝去的光阴,才是永恒的,不再变化。最好的重逢,便是重逢自己。
这时一定是喜悦的。那“为赋新词强说愁”的眉头苦锁的模样,以为花团锦簇便是好的稚嫩;那收获一份无论悲欢的感情挥毫写下的文字,眼中倾注的太过认真;那与人争论为人熟知历史的背后,是多么的神采飞扬。
如今呢,埋头于平淡的日子,穿梭于柴米油盐中,最多时,便是看着房内这四角天空发呆。于一座空城静锁,别人走不进来,自己也不想出去。
感情可以在时间的长流中蔓延得太过深远,总是那般寂寥,那般曲折,那般怅然若失。所以不想再有羁绊,只愿在任意涂抹的白纸上续写的文字,兴许还有些温度。
这是一种喜悦,或者说是得失之间割舍的部分。那些跳脱的、欢快的、癫狂的自己,都过去了,只有这平平静静的喜乐。
在文海中折一枝轻嗅,无论香花与野草,得失我幸。荡一叶孤舟沿江而下,看朝阳与晚霞,薄醉而歌。披月色穿行而往,笔下文字起舞,截取光阴下一抹缩影。希望依一隅空间,捻数缕文字,绵织着天真的黑与白,锦绣着单纯的是与非。
闲暇时候,最喜欢坐在屋檐下,阳光顺着屋檐将光阴撕成两半,而后看着这泾渭分明的光阴发呆。这坚硬的神经突然就脆弱了,那脆弱有着不可抗拒的衰弱感,像逝去的武林,有着猝不及防的式微态度,以一种特别不客气的方式让我渐渐的远离着一些东西。这时一定什么都不剩下了,空荡荡的,所有的人事都走远了。到了最后,就只剩下自己。
也越来越喜欢贪恋这样的词,带点固执,又有些无赖,甚至还带着决绝的气息。这样的痴缠着回忆,离不开,放不下的感觉,才更加适于人的表现。忆起曾经时,拨弄冰冷的指尖,追随惆怅的思绪,犹如幽灵般在老去的年华里与梦寐相纠缠。
相遇的错过了,错过的遗忘了,遗忘的又想起了。一段不得善终的风景,终究会成为命格里反反复复排遣不得的劫数,也是命数。总觉得梦里的相逢是下一幅风景,醒来却是百无聊赖的对镜锁眉。
诗仙言:“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以影为媒,有影为伴。不必有前世的五百次回眸,也不必苛求这一世的擦肩而过。生同余,死同椁,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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