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涉世未深的强奸犯
第一次见到吴省是李禾实习第一天下午进行缓刑人员的社区走访,虽然当天是李禾实习的第一天,但是上午的时候,二姐和田飞带着李禾走访过10个矫正对象了。二姐在走访之前,已经打电话和吴省约了时间和地点。时间定在了3点半左右,地点是大润发超市北门,之所以定在这里是因为吴省刚好在买东西。从机构到大润发,田飞开车10分钟的车程就到了,到大润发北门的时候,二姐在车里用“专用老年手机”给吴省打了一个电话,“我们到西门了,你在哪里?你在下楼呀!不着急的,你慢慢来,我们是一辆白色的越野车,车牌号是514”。等了大概10分钟,吴省还没有出现,李禾看到东南角有个穿花衬衫,吸烟的男的正在向自己车所在的方向走来,他变的越来越清晰了。“是他吗?”李禾在车内指着走过来的那个男人问同行的二姐和田飞,突然,坐在李禾旁边的二姐的车窗被人敲了两下,二姐摇下车窗说:“上车,坐到前面来”。李禾注意到,敲车窗的是一个帅气的高中生,给她的感觉就像高中时,学校里成绩一般,但是家境、样貌都还不错的,恋情不断的男生。在吴省从车尾走到副驾驶的过程中,李禾喃语到,“太年轻了吧”,话音刚落,李禾就觉的自己视野前方的光线被挡住了。李禾自然的递出走访记录让吴省签字。在吴省签字的过程中,二姐问道:“你是第一次被走访吧!”“是的”
“你家有几口人?”“五口”
“是有两个姐姐吗?”“是的”
“现在你还是和父母家人一起住吗?”“是的,一起住”
“最近感觉怎么样,没有外出吧!”他面目表情的,在副驾驶座上,侧着身,呆呆的看着二姐说:“挺好的,没有外出”。虽然吴省看着二姐,但是双方视线并没有交汇。
“手环不能私自取下来,你知道吧!”此时,吴省视线看向前面的挡风玻璃,又迅速看回来,轻微转动身体的同时,双手拉住外套两侧的拉链回应道:“我知道”。
“你什么时候解矫?”吴省自上车以来,第一次抬头认真的看着我们,随后轻声说:“早着呢,还要等两年”,说完视线就看向了车窗外。车内短暂的沉默之后,吴省问道:“还有事吗?”“没有了”田飞答道。在吴省打开车门,但是脚还未踏出车门时,回头看着我们,努力地拉扯自己的嘴角,像所有上午访问的矫正人员一样说到:“麻烦你们了,你们开车慢点。”
在前往下一个走访对象的路程中,李禾好奇的问道:“刚刚那小孩那么小,想不明白,究竟犯了什么罪,每天呆在学校,男孩子,除了打架,能干啥坏事呢?”“月初去城东派出所拉矫正人员单子的时候,听所长说一个小孩16岁,犯了强奸罪,但是由于案情复杂再加上证据不足,所以判了缓刑,应该就是他”田飞说。“现在的小孩真是......谈朋友谈不好就把人给告了”二姐笑中带着无奈说到。三人第一次见到吴省,他给人干净的感觉让人有一种“即使犯了错,错不完全在他,他也值得被原谅的感觉”。
李禾回想起吴省给她的第一印象,觉得吴省想极了古代皇宫中,恃宠而骄的小公主,虽然刁蛮任性了点,但是纯真的性格和善良的底色让人又爱又恨。但是,想起吴省最后走之前的客气,又觉得他是经过挫折、坎坷之后,一夜成熟的少年。人是复杂,李禾在和吴省的接触过程中,对这句话深有感触。
李禾是在12月和1月接触到吴省的,在这两个月期间,李禾对吴省走访了4次,有时候是李禾、二姐和田飞三人一起,有时候是和二姐一起,有时候是李禾一人。年末将近,每个人要准备的过年的事情很多,尤其是像大姐、二姐这样的中年家庭主妇,孩子一放假,就回农村老家置办年货了,机构员工本来就少,这样一走,原本五个人负责五个街道的事情,就变成三个人负责了。李禾也逐渐全权负责城东的走访了,吴省自然也归她负责。2月使疫情爆发了,李禾的走访也变成了电话走访,2月份,按照要求,李禾对吴省进行了2次电话走访,走访内容主要是缓解他的焦虑情绪,让他不要外出,即使迫不得已外出也要戴口罩,回去之后记得消毒。疫情刚开始的走访,李禾按照问题提纲把问题问了一边,在问的过程中,李禾在手机的另一边尽量微笑,让自己像和朋友聊天一样进行,也让自己的语音语气不是那么严肃,曾经有师姐说过,李禾平时说话的声音,没有起伏,所有的字在她嘴中都有点冷漠。第5次(电话)走访中,李禾了解到吴省像他的同龄人一样,最近每天在家打王者荣耀,不出门,作息非常不规律,其他的关于他和姐姐们的关系,和父母的关系,他像之前回答的一样“挺好的”。在前五次的访谈中,李禾和吴省只是司法所走访人员和社区矫正人员互相配合工作的客气关系,除去矫正相关的问题之外,吴省对其他问题都是用“挺好的,还行”回答。
转机发生在3月初,李禾在朋友圈发了两张自己去田野放风筝的照片,并配文“两个小时,被风筝支配的两个人”。对疫情期间不能迈出自家100-200平方米的城市人来说,湛蓝的天空,脚下麦苗形成的一望无际的“草原”成了他们吴省心驰神往的地方,当天他在李禾朋友圈下面留言说“懂法犯法不能外出,我要举报你(炸弹炸弹)”“羡慕的不要不要的”。当天晚上,吴省微信联系李禾说:“这个月啥时候走访?”
“什么时间都可以,只要在本月完成就好了”
“那我明天走访吧!这几天没啥事”
“行明天下午2点,你那边可以吗?”
“欧几把尅”
过了5分钟,吴省回复说:“微信电话吧,打电话容易占线”
李禾回复:”好的”
第二天下午2点,李禾准时打通了微信电话,吴省那边的声音听起来比前几次都放松和开心,“你好,吴省”,“你好,李禾”,像之前一样彼此礼貌的问候对方。接下俩的谈话和之前的内容一样,主要是关于疫情期间是否有外出情况,是否感到焦虑,家庭关系最近怎么样?吴省的回答和往常一样,对于这一点,李禾已经想到了。
在走访的过程中,因为李禾是刚入职,社区矫正人员和她接触的时间比较短,真正的问题和心里话是不和李禾说的,李禾刚开始还想着追问下去,但是结果一般是被他们礼貌世故的打哈哈过去,李禾曾向机构的大姐、二姐请教过这个问题。她们给出的回答是,这个一要有一定接触时间,二要他们自己想说,就像大姐说的:“等你干差不多一年的时候,他们一些话不和所长(管理他们的派出所所长)说,但是会和我们说,因为所长遇到问题不给他们解决和帮助,对于他们稍微出点差错,便会上手环和脚环,我们的话,没有权利制约他们,再加上见面多,就会熟起来。”
李禾问最后一个问题“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你现在是在老家乡下是吗?”吴省不同于前几次的回答“没有”,这次主动询问。李禾感觉这次的走访可以聊的更加深入一点,笑着回答“是的”。
吴省:“你老家哪里的?村里让出去吗?”
李禾:“上庙的,村里每天喇叭都吆喝不让出门,但是老家的人不都是这样吗?在家待不住,喜欢串门,尤其是天好出太阳的时候,喜欢几个人围在一起聊天。”
吴省:“我去,咋那么好?早知道,我也回老家了。”
李禾:“哈哈,是不是肠子都悔青了。”
吴省:“还好,就是县里不让出门,最远到小区门口,保安不让出去,每次出去回来,全身消毒,我妈还要把家里也消毒一遍,出去多了,没人帮她消毒,我妈嫌麻烦,就不让我出去了。”
李禾:“你不是打王者荣耀吗?天天打游戏,应该不无聊呀!我弟就是,天天王者,一个月了,不出门,没一点问题。”
吴省;“说起王者就来气,刚开始里时候,我天天打,好不容易打到了星耀段位,结果现在又掉到钻石,上不去了。”可能是提到了吴省感兴趣的事情,李禾在电话这头能感到他的声音比之前大了,情绪也更亢奋了。
“好惨呀!你。”李禾这句话还说完,吴省就打断说:“你打王者吗?一起呀!”
李禾:“之前试过几次,我觉得太难了,就又卸载了,哎,好难呀!而且我觉得有点无聊。”
吴省:“那是因为你不会玩,你要是玩顺手了,就会觉得特别好玩。你玩吃鸡吗?”
李禾:“也不玩。”
吴省:“你咋啥都不玩,你的人生太无趣了。”
李禾:“哈哈哈,我弟也是这样说我,(你们00后玩游戏太厉害了)。”
李禾话说到一半,“吴省(xing),你又和女孩乱聊,上次的教训还不够吗?”一个女人的声音从电话传来。“谁乱聊来,这是司法局走访里好不好,你别总提那事行不行,烦死来。”吴省大声反驳着,语气中带着怒气。紧接着是“哐当”一声关门声。
李禾在电话这边试探的问道:“吴省,还在吗?”
吴省:“在的在的”。
李禾:“原来你是叫吴省(xing)呀,我一直都叫你吴省(sheng),一直都叫错了,你怎么不提醒我一下,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吴省平静的说:“习惯了,从小到大,都被叫错,解释过来解释过去,快烦死了,懂你的人不需要解释,自然而然就会懂”
李禾知道他话中的意思,像他这个年纪的孩子,说起深沉的话来,都是未经红尘已看破的少年沧桑感。
李禾问道:“你名字是谁给你起的,现在想起你的名字,总是想到孔子的吾日三省吾身”。
吴省在电话那边打趣道:“你咋那么聪明呢?我姥爷给我起这个名字的时候也是希望我能这样,成为一个有文化的人,·结果最后,我还不如她”。
李禾说到:“18岁不到,就自我放弃,我们这些比你大,都不年轻的怎么办?”
吴省说:“你是文化人,还是大学生,怎么可能不厉害”。
李禾说:“吴省,你有想过接着上学吗?”
吴省:“没有,我学习不好,我爸妈也不同意。”
李禾:“你爸妈做什么的,觉得你家好有钱?”
吴省:“我爸妈在北京做生意,过年才回来一次,我和我姐平时都住我姥爷那”。
李禾:“吴省,你有向别人说过自己的事情吗?”
吴省:“没有”
李禾:“你想说吗?”
吴省:“不想,除了我家人,没人信”
之后,双方在电话里大概沉默了1分钟左右,电话那边说到,“今天没啥事了,我先挂了”。“行,下次再提前联系你,其实你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助的,也可以说,我们会尽力帮助的”。“嗯”,之后,电话那边挂了电话。
经过三个月的接触,李禾共接触过吴省6次,对吴省的情况也有些了解,但是李禾觉得,对吴省而言,在家呆着无所事事,不是长久之计。
接下来一个月,机构已经开始复工了,但是李禾因为疫情在家上课的原因,没有参与到走访中来。再见到吴省的时候,已经是5月下旬了。
这次见面是吴省主动联系李禾的,微信里李禾问他什么事情,他说很重要,想当面说,说的比较清楚,下午3点,李禾和二姐一起来到了“一家人”饭店的一个包间,去的时候,吴省已经到了,推开门,李禾首先肉眼看到,和年前相比他胖了、白了,但是还是满脸的少年感。李禾首先寒暄的问他的近况和家庭状况是否有所变化,在知道除去其父母回到北京,两个姐姐也去北京之外,没有任何变化。李禾看了眼二姐,示意现在是否可以问什么事情了,二姐微微的点了下头。李禾接着问道:“你这次找我们出来有什么事情吗?”吴省拿起面前的水先喝了一口,之后说:“我想去北京,找我爸妈,有什么办法没有。”“如果北京那边的司法所愿意接收的话,这边很好处理,和所长说明,把程序走一遍,出具证明就可以,你爸妈那边能不能帮你找到司法所接收”二姐说。“我爸妈那边不行,所以我才找你们问问的”,吴省说。“你最近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怎么突然想出去了”,李禾问道。“我之前女朋友的父母,感觉我判的太轻了,说要把我的事情告诉我朋友和邻居,我有点害怕”吴省说。“你方便说你的事情吗?”二姐说道。“我和那个女生是男女朋友,我过生日,我的同学,她的同学在一起吃饭,吃完饭去唱K,大家喝了一些酒,当时都12点多了,她房东那肯定关门了,我就把她带回我家了,我带他回家没想干啥,就是觉得男女朋友,太晚了,她住我们家是可以的,但是回家我们两个玩游戏,再加上之前喝的酒,就发生了关系,说实话,第二天醒的时候,我们两个当时都挺害怕的,那个女生回家,过几天,不知道是她自己和她妈说的,还是她朋友说的,她妈知道了,她妈打电话给我,非说我强奸她女儿,要把我告了,我害怕就和我父母说了,我爸妈和她爸妈联系说想私聊,这种情况,要不然就让我俩结婚,要不然就给女生点钱做为补偿,女生父女要40万补偿,我爸妈觉得太多了,感觉她爸妈乱要钱,就说太多了,要少点,她父母不同意,后来两家人没谈好,我妈就说最多给10万,多了没有,愤怒下我妈说:‘你爱怎么告怎么告’”。后来,她们就报案了,她爸妈觉得我是强奸,我爸妈觉得他们是诈骗勒索,后来审判的说,我这个案子,证据不足,案情比较复杂,再加上我当时未成年,所以就判缓刑。”吴省说道。“真的没有办法,让我出去吗?”吴省带有一丝哀求的问道。“你有女方的联系电话或者是微信吗?我们过几天去找女方那边谈谈你觉得行吗?”二姐说道。“微信没有,有一个电话号码”吴省说道。后来,二姐说通过和女方的家长联系、聊天,了解到,女方父母这样做,只是咽不下自己女儿被欺负的这口气。
在从女方家里回来的路上,李禾给吴省说:“过往已逝,无需担忧,请务必认真过好今后的每一个今天。”
PS: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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