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苏北雨人

01  

这是一个农村夏日的午后。一轮白晃晃的太阳高悬在空中，田边的水渠里早已没有了水，淤泥干裂的口子象蜘蛛网一样布满了窄窄的河床，水渠两边的树也象生了病一样的，无精打采地站在那里，只有知了在声嘶力竭地叫着，扰得人心中莫名地烦躁。

地头的树荫底下，二狗子四仰八叉地躺在一个铺平的蛇皮口袋上，头枕着一捆小麦，睡得正酣。他赤着上身，露出一身黑红发亮的犍子肉，裤子是棉布的，已经辨不出原来的颜色。也许是正在做着春梦，裤裆的位置支起了一顶高高的帐篷，嘴角的口水顺着腮帮子一直流到了头下的麦秸上，亮晶晶的一片，不时还发出嘿嘿的笑声。

“二狗子，二狗子”，老爹的喊声惊醒了睡梦中的二狗，吓得他一个激灵，连忙爬了起来，顺手擦了擦额头的汗和已经流到耳朵后面的口水，嘴里嘟囔着：“这狗日的天，要热死人了。”

“赶紧过来装车，再拉两趟应该就能运完了，还能赶个早回家。”老爹看着地里已经收割好的小麦说。

好哩，说干就干，二狗抱起一捆麦子往驴车上装。

02

二狗子姓李，之所以叫二狗子，一是因为他有个哥哥叫大狗子，不过在三岁上便夭折了；其次也是因为旧时农村的习俗，认为生了小孩子，取个贱名好养活。二狗子直到上学才有了自己的学名，叫李根生，还是老师给起的。但村里的人，绝大多数只知道有二狗子，却搞不清楚谁是李根生。

二狗子上五年级的时候，母亲得了一场重病，送到县医院，一查，说是肝癌晚期，没住几天院便让拉回家，医生说是没治了，再治也是瞎浪费钱。没办法，二狗爹便找了个平板车把二狗妈拖回了家，结果回家不到一个月便过世了。从此之后，便是二狗爹带着二狗子爷俩一起过。

二狗子身体长得结实，象个小牛犊子一样，可在学习上却不长进，初中也没考上，上完五年级便辍学了。

一转眼二狗子已经二十出头了，人是老实了些，不过长相还挺耐看，一米七几的个头，方正的脸庞，黑红的皮肤，健壮的身板，看上去好象身上总有使不完的劲。

二狗子为人本份，他帮人家干活从来不知道偷奸耍滑省力气，村里谁家要是有点什么事，都喜欢叫他去帮忙，常常一人能顶两个人用，而二狗子也非常乐意去别人家帮忙，每次都是乐呵呵的，好象从来都不知道什么是愁。

二狗子不愁，可二狗爹却愁上了。

按照当地风俗，好小伙十八九岁就该找对象了。可由于二狗爹早年丧妻，一个老光棍带着一个小光棍，家里的境况又不好，眼看着二狗子长大成了人，却没有哪个姑娘愿意嫁到他们家，怎不让人发愁？

03

其实，二狗子也挺渴望有一个女人的，渴望有一个象隔壁翠娥一样的女人。

翠娥是个二十五六岁的少妇，长得前凸后翘，身材很是诱人。四年前嫁给了二狗家的邻居李大满，生了个男娃已经三岁了，小名l叫亮亮。李大满和二狗子是自小一起光屁股长大的，关系一直不错。不过大满头脑比二狗子灵活，初中毕业以后学做了木匠，一年前去新加坡打工了，据说合同期限是三年，中途没有特殊情况不许回国。

由于大满做木工颇能赚点钱，所以婆娘过门没几天，就和父母分开家单过了，他出国之后，家里就翠娥带着小亮亮住。

农村妇女平时穿衣服不太讲究，一般是不戴胸罩的，而对于哺乳期的妇女更是没有太多顾忌，有时也不分场合，只要孩子饿了，随时衣服一掀就喂开了。二狗子就曾经亲眼看到翠娥给亮亮喂奶，虽然只看到了一边，却也让二狗子差点鼻血直流。好多天过去了，那丰满圆白的乳房、红枣般的乳头、黑褐色的乳晕还会在二狗子面前萦绕。

那一段时间，二狗子一有空便往妇女群里钻，特别看到有带小小孩的妇女，总会往跟前凑，心里有时还会怪那小孩子怎么还不饿。那些妇女也会取笑二狗子，说二狗子老往女人堆里跑，肯定是想女人了，每当此时，二狗子便面红耳赤，赶快逃开。

二狗子对女人乳房的迷恋一直到他真切地看到了女人的身体才结束的。

04

那是一个夏天的晚上，那晚的月亮特别地亮。

二狗爹由于年纪大了，吃过晚饭后，看了一会电视，便早早就睡下了。

而二狗子正值血气方刚，一时半会睡不着，又嫌屋里热，就拿了个凉席到院子里乘凉。

刚躺下没一会，就听到隔壁院子里有水声，二狗子好奇心突发，隔壁在干什么呢？他蹑手蹑脚地找到一把椅子，放到院墙边上，慢慢站到椅子上，手扶着院墙，探出半个头向隔壁院子里张望。

这一看，顿时让二狗子血脉贲张。居然是翠娥在院里的水井旁洗澡。

借着明亮的月光，只见翠娥裸着身子，站在一个大的塑料盆里，用水瓢舀水从脖子往下浇。

水流顺着翠娥白花花的身体向下流，流经胸前那双丰满翘挺的乳房、稍微有些凸起的小腹以及小腹下方的黑色地带，顺着两条长腿流到了澡盆里。翠娥一边浇着水，一边还用另一只手在胸腹及两腿间揉搓着。

二狗子傻了，感觉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胯下的那个东西，腾的一下便硬了起来，却又被裤衩紧紧的束缚着，就好象有一股欲望急切地想喷发出来。他想从椅子上下来，两腿却软软的没有一丝力气。他想要闭上眼，因为他感觉他在做一件坏事，一件伤天害理的大坏事。可他的眼睛却一点都不争气，一眨都不眨地盯着那具美丽的胴体。

他就一直在那站着，眼看着那个女人洗好澡，倒掉盆里的水，擦干了身子，扭动着白花花的屁股进到屋里。

回到自己房里好久，二狗子才慢慢缓下神来，他换下湿了一大滩的内裤，用两个手指捏着扔到了放脏衣服的盆里，重换了一件干净的。

很长很长一段时间，二狗子一直沉浸在深深的罪恶感里，他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坏人，连偷看女人洗澡这种事都做了出来。以至于除了下地干活，都不太敢外出见人，尤其是怕见到翠娥，一见到她，二狗子就会想到那月光下白花花的身子，就会喘不过来气。

05

一晃，二狗子三十好几了。他一直都想有一个女人，但却没有哪个女人愿意嫁给他。对于女人，他几乎已经绝望了，他感觉他这辈子可能真的要打光棍了。

可有些时候，世事就是那么神奇，有一天，一个女人送上门来了。

这天，二狗子赶着驴车到镇上去赶集，途经镇子南面金山河大桥的时候，就听到有人大声喊，快来人啊，有人掉河里了。二狗子顺着人声往河里看，果真看到有一个人在水中挣扎，二狗子想也没想便跳到河里，凭着他过人的水性，在岸上众人的帮助下，把那个落水的人救了上来。

落水的是一个女人，三十岁上下，身上穿的衣服破烂不堪，到处都是洞，甚至连屁股那块都有一个大洞，露出白花花的肉。被救上岸之后，她吐了好多水，已经清醒过来，但目光却是呆滞而迷茫。

“这个女人是个疯子，疯了一年多了”，旁边有认识的人说。

“原来是好好的一个人，是镇上刘世安从贵州带回来的，有七八年了，一直和刘世安住在一起，还生了一个儿子都五岁了。一年多以前，刘世安骑车带儿子去县城，出了车祸，一辆拉满黄沙的货车侧翻，巧不巧的把这父子俩给活埋了。”从那之后，这个女人就疯了，谁也不认，天天疯疯颠颠到处乱跑。刘世安家里又是无父无母无亲戚，所以从来也没人管没人问。平时都是在垃圾桶里捡吃的，偶尔也会有好心人送点东西给她吃，才活到现在，刚才也不怎么就掉河里了，真是个可怜的女人！

“那政府也不管吗？”旁边有人插话。

“管了，一开始送到精神病院来着，可后来，也不怎么让她又跑出来了，政府也就懒得再管了。其实也是没有钱，精神病院也不想收”。

“那当时她老公和孩子出车祸死掉没有赔钱吗？”

“别提了，那个拉黄沙的，车子本来就是辆黑车，又没有保险，司机也在车祸中死掉了，哪有钱噢！”

听了这些话，二狗子也感觉这个女人挺可怜的。想帮帮这个女人，可他也没什么办法可想，反正人已经救上来了，现在也没有他什么事了，低头看看自己浑身湿得透透的衣服，起身便想离开。

哪知那个疯女人，却紧紧拽住他的裤腿，不让他走。

周围围观的人都笑了，“这个小伙子，你被赖上了哟，救人救到底，不如你把她带回家去吧，象她这样下去，早晚要死在外面，你救也白救了。”

二狗子脸涨得象紫猪肝，尴尬地站在那儿，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这时，有一个认识二狗子的邻村的人站了出来，“这不是东李村的二狗子吗，你不正好也还没说媳妇吗？不如就按照这位老表说的，把她带回家当婆娘拉倒了。我是西李村的村主任，到时我可以给你证明。”

“对啊，对啊，带回去吧，你看她抓你抓得那么紧，这个可怜的女人死在外面，你忍心吗？”周围的人七嘴八舌地说着。

二狗子的心动了，他看了看紧攥着自己裤腿、眼巴巴盯着自己的女人。心想，没办法了，就先带回去吧，等她好了，再还回来就是了。

于是二狗子把女人抱上了驴车，回家了。

06

回到了家，二狗爹问了事情的经过，深深地看一眼自己的儿子，叹了口气，也没说什么。

村民们听说二狗子在路上捡了个女人回来，都纷纷跑来看热闹。

说来也怪，在二狗家里，那个女人倒是安静得很，一点也不象个疯子。大伙都说这女人和二狗子有缘。

热心的村民知道二狗子家就两个大男人，便送来了一些女人用的东西。隔壁的翠娥专门带女人洗了个澡，并且还找了几身自己不穿的旧衣服，拿给女人穿。

洗过澡、换过衣服的女人，模样倒也标致，就是看上去面色仍有些苍白和憔悴。

女人听话得很，也很安静。就是吃饭的时候看到饭菜时眼睛发出的光让二狗子挺害怕。

可能是饿得太久了，女人一个人吃掉了两个人的饭，还没打算停嘴，最后二狗子不得不把碗筷收了起来。

到了晚上要睡觉时，二狗子犯了愁。家里只有两张床，一张老爹的，一张自己的。他把自己里间的床让给女人睡，自己在堂屋地上打了个地铺。让他为难的是，女人一直攥着自己的衣袖不肯松手。最后没办法，二狗子就那么让她一直攥着，直到女人睡着了，才掰开她的手，回到地铺上。

当天晚上，二狗子一开始翻来覆去睡不着，一直在想下一步该怎么办？也不知想了多久，最后竟也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醒来，二狗子一睁眼，吓了一大跳，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睡到了自己的地铺上，象个小猫一样，蜷在自己的身侧。

就这样，女人就在二狗家里住了下来。二狗走到哪，她就跟到哪，一步也不肯离。她也只听二狗一个人的话，二狗爹的话都不听。二狗去地里干活，她跟到地里；二狗去其他人家里帮忙做事，她就跟到其他人家里。二狗也很疼女人，不舍得让她干一点活。女人很快便再也没有了刚来时的苍白和憔悴，而是渐渐显露出一种成熟女人的圆润和富态。

二狗也曾带女人到精神病院检查过，由于女人不肯开口讲话，无法与医生进行交流沟通，医生只是随便给开了一点抗抑郁的药便将他们打发了。反正女人除了不开口说话之外，其它还都比较正常，能吃能睡，也没有什么犯病的迹象。二狗的生活也进入了正常的轨道，整天乐呵呵的，好不幸福！

07

日子一天天过去，如今的李二狗早已不屑于去偷看翠娥洗澡了，而是有了真正属于自己的女人，走到哪里都是挺胸抬头的。

更值得高兴的是，女人居然怀孕了，看着女人一天天渐渐隆起的肚子，二狗子是看在眼里，喜在心里，把个女人爱惜得是顶在头上怕晒着，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着。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终于还是出事了。

也不知道是哪个好事者，将二狗子与女人的事告到了公安局，公安局派人来调查了解情况，调查结束后，居然把二狗用手铐铐起来，押上警车带走了。说是涉嫌强奸。

知道情况的村民，一个个都为二狗子叫不平，甚至还联名上书，要求对二狗子从轻处理。尤其是那个西李村的村主任，更是亲自到公安局去为二狗说明情况。而公安局给的答复是，那个女人，是精神病人，属无行为能力人，但凡有人与其发生性关系，无论是否自愿，均涉嫌强奸。李根生(二狗子)与精神病人同居，多次发生性关系并导致对方怀孕，属情节严重的行为。虽然事实上他曾救过对方，从情理上来说是情有可原，但他确实是触犯了法律，具体要看法院怎么判。

二狗子最终被法院以强奸妇女罪，依法判处有期徒刑二年六个月，被投送到东海的一个劳改农场进行劳动改造。

自从二狗子被公安局的人带走之后，那个女人就又发病了，因为找不到二狗子，最后离家出走了。二狗爹惦记女人怀着自己的孙子，到处找，但找了许多地方也没找到，最后不得不放弃了。

据说，后来曾有人在某个地方看到过一个挺着大肚子的疯女人，疯女人嘴里总是反复念叨着几个字，仔细听来，念叨的那几个字居然是“二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