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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化德教碑及碑主张问惺

昭化德教碑及碑主张问惺

作者: 今回 | 来源:发表于2018-03-07 22:54 被阅读64次

    摘要:德教碑,是儒家弟子为感念师恩、歌颂教绩,而树立的感恩颂德之碑。广元市昭化区有《敕授文林郎邑儒玉仑张先生德教碑》一座,立于晚清光绪年间,碑文内容反映了清末文人在旧学式微之际,悉心传教,德被一方的执著坚守。碑主张问惺,四川南溪县人,系四川尊经书院首批高材生,曾任昭化县训导十三年,其从教事迹,对于广元、宜宾两地地方史及晚清蜀学之研究有重要价值。

    关键词:昭化  德教碑  张问惺  尊经书院

    《敕授文林郎邑儒玉仑张先生德教碑》(以下简称《昭化德教碑》),现立于广元市昭化古城之西约四公里处、剑昭公路之北侧,其地名凉亭子,即古蜀道之所经。据当地人介绍,此碑曾被长期挪作他用,后恢复于原处,其挪移及恢复之准确时间不详。

    一、《昭化德教碑》介绍

    碑体砂岩质,高166厘米、宽88厘米、厚16厘米。额书“春满杏林”四大字,14厘米见方,正文十九行,行三十七字,共六百一十八小字,每字约2.5厘米见方。碑文完整,辨识并点读如下:

    春满杏坛

    敕授文林郎邑儒玉仑张先生德教碑

    受业丁酉科选拔王永和撰文

    文生杨正域书丹

    增生罗光烈题额

    先生名问惺,字玉仑,蜀南南溪县人也,由名诸生受学使张孝达先生知,调尊经书院肄业。光绪丙子,以优行贡成均,朝考二等。甲申春,选授吾邑训导,品优学富,训迪有方。邑生童及门者,各随其质之高下,以申陶铸,岁科试得意者,大率先生门墙中人。

    又以邑文风未振,与前令茅公述经计,创建文昌庙于北山之麓,经费二千余,悉先生亲身募化,归则以簿交董事,从不染手钱刀,曰,“毋以是为我浼。”诸生进学,时例议奉脩贽,大都虚存其数,每拖延二三载,始随便呈纳。奇寒者,则慨予豁免。尝曰,“吾行已在清浊之间,使必高语清廉,悉却羔雁,吾一官千里,何以为生?若琐琐计较,勒索寒士,吾亦不屑为。古云,‘高下在心’,亦行吾心之所安而已。”

    在任十三年,从不一增立规矩。两主讲龙门书院,于正课外,增设堂课,书院束脩,即以分奖诸生。生平学问渊博,经史百家、各体诗文,及星象地舆、阴阳医卜之书,靡不通晓。邑中贫病疾苦者,日踵其门,授以刀圭,辄得奇效;尤精洞渊九容之术,旁邑士闻风向往者甚伙。尝患世之为学者,钻研制(艺),剽截枝叶,而于先贤根本盛大处,未能讲求,每思以许郑孔王之学,为士林提倡,惜邑庠寒士居多,迫于科举,未能悉遵其教,然而余韵流风所沾溉,亦远矣!

    先生肄业尊经时,才名籍甚,诸名士互相角逐,为上舍生。日后诸名士皆掇高科,而先生秋闱十三次,甲午始登乡荐,顾学业品望,见重上游。考满时,观察张公麟阁、太守李公春如,俱力为保荐,以卓异题升知县。未及引见,又调广安学去。邑士景仰依恋,不能为河内借寇之举,爰仿益州画像之例,敬勒贞珉,聊志先生教泽云尔。

    昭化阖邑士林恭颂

    光绪二十三年长夏日立

    石工张元刻

    昭化德教碑及碑主张问惺

    第一行“玉仑”下、“先生”上之字有人为刮凿痕迹,致难以辨识。据《四川尊经书院举贡题名碑》考知,“玉仑”是尊经书院学生张问惺之字(图一),故刮凿处可推断为碑主之姓——“张”【1】;第十二行“研制”下、“剽截”上之字阙如,据文义补为“艺”。

    昭化德教碑及碑主张问惺

    《昭化德教碑》立于光绪二十三年(1897),系昭化文人为离任的县学训导张问惺所立。张问惺“品优学富,训迪有方”,在昭化任教十三年,振兴文风,培养人才,卓有成效,深受上司推重,并为士民爱戴,离任之际,士民依依不舍,遂立碑颂扬其教绩。

    二、张问惺其人

    (一)家世

    碑文称“先生名问惺,字玉仑,蜀南南溪县人”,据民国《南溪县志》载,张问惺“字觉初,一字玉仑,”两相吻合。

    张氏是清代南溪望族,聚居于李庄,八世繁衍,至民国时阖族扫墓,“子孙千余人”【2】,礼序井然。清代南溪张家历代人名见诸县志者众多,以张问惺起算,自第一代(烈祖)张程孔至第八代(子)张增建,民国《南溪县志》“人士志”列传者即有八人。据笔者不完全统计,张家出了五名举人、五名贡生,几世簪缨相继。张问惺的天祖张瑶“治家有法,……乾隆年间,瑶以富名里中”【3】,张瑶多有善举于桑梓;高祖张懋庄易学精湛,县令翁绍海常以政事咨询;父亲张学铭,咸丰举人,曾被同乡御史赵树吉聘为家庭教师,后“大挑一等得知县,以性不宜官,呈改教职,选岳池县训导,卒于官。”【4】

    家境殷实,多有善举,且读书种子不断,南溪张家可谓底蕴深厚。直至民国,张家依然煊赫于乡里,张问惺的儿子张增建曾署任理番县知事【5】。

    家庭背景对于张问惺的成长及取得的成就,显然有着深刻的影响。

    (二)生平

    由于笔者掌握的资料有限,张问惺生卒年未详。

    《四川尊经书院举贡题名碑》列有五十名举贡生员的里籍、姓名字和年龄,其中三十四人有小字标注年龄,张问惺名下或因漫灭、或因原无,总之未见标注年龄;民国《南溪县志﹒人士志﹒贤良》“张学铭传”载,“(张问惺)卒于任,家寓昭化”【6】,亦未指明去世时间。

    据碑文所载,张问惺是光绪丙子(1876)优贡,甲午(1894)举人【7】,与光绪《叙州府志﹒选举》、民国《南溪县志﹒选举篇》,均相一致。张问惺入贡于光绪初,迟至光绪中期始中举,可谓科场不利。碑文亦称,“先生秋闱十三次”,能坚持参加十三次乡试,在当时也是不多见的。

    据碑文所载,作为昭化训导,张问惺“在任十三年”,起于“甲申春”,即1884年,止于立碑之光绪二十三年,即1897年。其间跨十四年,既称“在任十三年”,则必定曾中断一年,碑文称,张问惺“两主讲龙门书院”,亦可证任职(教)曾经中断。龙门书院【8】,即昭化县学所在,曾名“临江”、“葱岭”,道光后以“龙门”为名。

    这十四年里,除了中举的甲午科乡试,其他几次均落第。昭化成都相隔不远,赴成都参加乡试,与任教昭化,在时间上冲突并不大。惟有1894年参加甲午乡试,既然中举,按情理应于次年(即1895年)赴京参加会试,往返逾时,须销任赴考,会试落第返川,按程序重新就任,期间耗去一年。

    碑文称,张问惺在昭化任上,经上司保荐,“以卓异题升知县。未及引见,又调广安学去”,笔者查阅宣统《广安州新志》,修志时间恰与张问惺所处时代紧邻,应无遗漏光绪中后期职官之可能,但宣统《广安州新志﹒职官志》并无张问惺任职记录。民国《南溪县志》称,张问惺“卒于任”,南溪、广安两地记载似有龃龉,孰是孰非?笔者分析认为,调广安当有其事,但未成行,可能是昭化卸任后健康出现问题,并于昭化士林为其立碑后不久即去世,故未能赴广安任。

    张问惺在昭化的教学工作,取得了较大的成功。上司加以肯定,任满考评时,川北道及保宁府知府,一致荐举他升任知县。不幸的是,张问惺没能继续施展他的才华。

    (三)教绩

    昭化当蜀道冲要,为川北第一处水陆码头,声色犬马繁盛之地,故有“到了昭化,不想爹妈”之谓,这样的地方,本不适于读书。但张问惺勇于任事,为专心从教,甚至移家于昭化【9】,十三年来教绩斐然。他主要做了以下几个方面的工作:

    推崇礼教,庄严祭祀。为了完善礼制,培养读书崇文的社会风气,张问惺独力募资,修建了文昌庙。文昌祭祀在清代被列为国家正祀,为天下州县共行,然而据碑文所载,昭化文昌庙系“创建”,可见相当长的时间里,昭化没有设专门场地祭祀司文之神文昌。创建专祠,以正礼法,可以一窥张问惺作为地方礼教之官的苦心孤诣。

    有教无类,因材施教。张问惺是尊经书院的高材生,“学问渊博,经史百家、各体诗文,及星象地舆、阴阳医卜之书,靡不通晓”。他很好地贯彻了先师孔子“有教无类”的执教精神。他的教学重点和培养方向视学生资质不同而有所区别,“以申陶铸”,这样显然有利于专业集中而学有所成。昭化当地获得功名的读书人,大多都是他的门生。

    顺应世风,潜移默化。张问惺并不以迂腐、古板出现在人前,他很好地处理了当时通行的学子向老师缴纳脩贽这一世俗成例。家境贫寒者,一概豁免;家境一般者,时间上可以宽延;家境优裕者,数额上不作要求。这样既不为难学生,也不会使人觉得难以接近,这在当时,尤为难能可贵。他两次任龙门书院主讲,正课之外,增设堂课所得的束脩,用作学生奖学金。

    接轨新学,未雨绸缪。“昭化故鄙僿,问惺以经史学倡导后进,士风为之一变,阆中、巴州、苍溪、广元、剑州士人相从学算,掇青衿者凡数十人”【10】,张问惺为当地培养了大量读书种子,他精通算学,这在当时士大夫中尤其罕见。算学是晚清教学改革后重点提倡的学科,与当时“洋务运动”密切相关,保宁府属各州县士子纷纷追随张问惺研习算学,这恰是时代新风的体现。

    离任之际,昭化士林对张问惺景仰依恋,他被比作汉代名臣寇恂,人们舍不得,又留不住,于是竖碑于大道,颂其教泽。

    三、后记

    也许是冥冥中偶然差误,重立于剑昭公路边的《昭化德教碑》,面北背南,方向反了!碑虽立于道侧,却难以引起路过者的关注,与一百多年前昭化士林的愿望相左。

    歌功颂德是中华民族的老传统,每当一个朝代礼制颓废,日薄西山,这传统便衰败变质。德政碑泛滥,名不副实,正是随之而来的一种腐朽文化现象。晚清江苏人俞陛云曾任四川乡试副主考,他著有《蜀輶诗记》,沿途纪行。其中记载路经剑阁时所见,称“……德政碑最多,几于无官不贤”【11】,路经罗江时,又曰“……入罗江县界,新建德政碑,丹碧照目”【12】,造语不无反感嘲讽,可见,当时的有识之士,也为世风堕落,德政碑泛滥现象而深感不安。德教碑,究其实质,亦属德政碑性质,但细读《昭化德教碑》,其语无华,其事清晰,其情真挚,不啻为彼时腐败土壤里冒出的一股清流,张问惺先生深湛的学问和高尚的人格,仍然能够打动今人,是真不朽。

    (《昭化德教碑》图片及尺寸由绵阳陈友良先生友情提供,绵阳唐林先生拓片以供识读,谨致谢忱。)

    注释:

    【1】《四川尊经书院举贡题名碑》,(清)王闿运记,吴之英书,2013年4月出土于四川大学,现存四川大学校史展览馆。

    【2】【3】【4】【5】【6】【7】【9】【10】《四川府县志辑/民国南溪县志》,巴蜀书社1992年8月出版。

    【7】《四川府县志辑/光绪叙州府志》,巴蜀书社1992年8月出版。

    【8】《四川府县志辑/道光重修昭化县志》,巴蜀书社1992年8月出版,P688、P691。

    【11】【12】《蜀輶诗记》,(清)俞陛云,上海书店1986年12月版,P36、P38。

    (本文发表于宜宾博物院《西南半壁》创刊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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