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开篇:长久以来,非常钦佩具备对自己所认定的事情“虽千万人吾往矣”的精神的人。坚持和固执,常常是硬币的两面,当我们在一个更大的系统做决策时,所谓格局更高,带来的那个好的结果,让坚持就是坚持。当我们陷入更小的系统做决策时,所谓格局太小,往往也拿不到更好的结果,坚持是固执。是固执or坚持、我们的坚持是否足够、一个决策是对还是错,我们到底没有做好自己,还是没有用对方法,每一件小事都是一种映射。故而突有此感,写下这篇文章。)
熟悉我的朋友,会比较清楚我的生活习惯:爱购物、爱囤货、爱念旧、不善于整理和打扫。
所以,既不善于家务,又不想花时间去锻炼此项能力的我,定期会请家政阿姨来帮忙打扫。基于我又是念旧+不想太操心的人,我每次都习惯找同一个家政阿姨来做事,因为信任度高,每次她在我家做家务的时候,我既不需要规划她多少时间做完(因为不担心她磨时长)、也不需要时刻跟在她后面监督指导。只需要告诉她我的需求,然后我就躲一边休息去了。
但是最近的一次合作,我却有些不太满意,顺着这不满意的感受探寻了一下,有趣的发现竟然跟跟高层管理者面对目标不能达成时的归因逻辑不谋而合,且听我细细到来。
最近这次合作,我对家政阿姨有些更高的要求,比如替我清理家里闲置不用的物品和衣服,重新规划下摆放空间,达到断舍离的清爽感。
阿姨接到需求后,如约来了我家,因为那天是阿姨的休息日,她算是额外给我3小时帮忙我打扫家里,晚上8:00她有事需要离开。我在她5点到家后,我交代好需求,如往常一样很放心地休息去了。
大概晚上19:00左右的时候,阿姨已经把家里都打扫得纤尘不染。可接下来的合作,却开始跟预期有所差异了。先是整理衣橱,阿姨看见我满满一衣橱的东西时,已经产生了畏难情绪。为了鼓励她,我说“我们一起干”。接着我们吭哧吭哧把所有的衣服都抱了出来,却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因为想要达到断舍离,衣柜有序整洁,单纯按季节去收纳是不能实现这个目标的。有些阿姨觉得我可以不要的衣服,我因为衣服带着某段时光的记忆不忍心舍弃。有些我觉得可能就不会穿了的衣服,又因为阿姨感慨衣服很好看、面料很好等等的,我又打算留下来再等等看吧……
一番折腾之后,舍弃的衣服没几件,终于还是回归了按季节收纳的逻辑。在阿姨接受到这一明确的收纳逻辑后,她继续有序地开始整理了。而我也累得一身大汗,且内心有种莫名的不爽,因为我想要的2个目的,其中的一个断舍离,此次基本宣告失败了……
接着,我意识到其实物品的收纳,比如散落在家里各处的书籍、桌子上的各类物件……大概指望阿姨来一一归位是不太现实了,内心暗自想着“难怪网传收纳师的收入很高,果然这活不是普通家政阿姨可以做的啊,能力要求是不一样的”。
于是,我趁着她理衣柜的时间,开始自己着手整理其他的物品。接着,我一番操作猛如虎,最后效果不忍睹。一切的整理都只实现了看起来稍微有序一点的样子,真正丢弃的东西没有几样,家里依然处处都是物品,看起来拥挤不堪……
嗯,后来阿姨收完衣柜,时间也差不多到了,预期希望整理的书柜和茶几还没有完成,她自己看着那么多东西也没有啥信心可以搞定。离开之前,她跟我建议:“秦小姐,你的东西太多了。你抽空自己清理一下吧。”
“???”我脸上笑嘻嘻,心中真是无数个黑人问号脸。我请你来不就是干这个的吗?我自己能搞我雇你干嘛呢?
故事说到这,不知道各位熟悉企业管理的伙伴们,会不会已经感觉到这简直就是个组织变革失败的隐喻。
勒温说,变革管理的三阶段是:解冻—改变—冻结。
“解冻固有逻辑”这个意识的觉醒最早往往出现在管理高层,然后推动组织各个层级觉醒,之后无论是改变的动作,还是改变后对新生成的管理决策方方面面的再冻结更需要高层以身作则,上下贯彻。但是一切的核心变化点,本质在于决策者本人。一线不OK,不齐心,说到底都可以换。但是谁来变革我们自己呢?
此处,我不展开论述变革的过程。只以自己雇佣家政阿姨,构建出的“我VS家政阿姨VS我家的环境”这一系统来看,我是这个系统中的决策高层,阿姨是我雇来的解决问题的专家-可以理解为中层or一线。而“我的家”是我希望通过阿姨的专业能力,去改变的客体。
高层希望雇佣的核心人才可以为自己实现目标,这些目标的来源大部分是自上而下(我就要这A,你给我实现A,譬如这次我的打扫目标),一部分是半自下而上(我不知道我想要什么,ABC你可以选一个做目标,我只看结果)所以在目标制定和执行落地,这两个节点,我们的动作一般是最重的。参考组织里的年度战略规划、OKR共创、各类review、半年述职等等……
但一顿操作猛如虎,目标达成不忍睹,也是企业的常态。标准的管理动作不代表标准的管理产出,因为管理从来就不是标品。在目标无法达成的追责里,高层管理者常见的归因跟我评判家政阿姨收纳能力不如收纳师的逻辑是异曲同工的。
所以衍生出“提升人才密度”“关键岗位胜任度”“组织能力”这样的概念,看起来特别容易击中管理者痛点。是啊,因为看起来,家政阿姨收纳技能再强点、能够把“我家”当“她家”一样去努力收拾、家政阿姨的积极主动性再高些、更有创造力一些……我的困扰就都解决了。但这些概念背后都有同一个假设,他们在实现某个统一目标,基于这个目标,他们要ready某些能力。但目标本身是不是对的,以及决策者自己对于这个目标愿意付出多大的决心和准备,则决定了所以匹配目标达成的能力是否真的起作用。
一个能力全面、以客户家为家的家政阿姨,就真的可以实现我希望家里整洁完美、物品断舍离的目标了吗?从能力储备到目标实现的可能距离,一定是因此缩短了的。
但平心而论,真的高价雇佣了一个迫使我或者干脆不告知我,就丢掉了我3000块买来却穿不得了的裙子、承载了青春记忆的某个水杯、很久不吃倒是也没过期的巧克力、过期褪色却是我跟喜欢的男孩子去看的电影的票根等的………优秀的收纳师时,我真的有足够的准备度去接纳这样的结果吗?我会不会觉得我的家被他弄得陌生且失控了(东西都不知道在哪里),我会不会因为那个躺在垃圾桶里我的童年玩偶而心生怀念不安?我真的会为了自己花的高价请的收纳师感到值得吗?我会不会觉得他没有尊重我对这个家的所属权从而fire他。
我期待的目标达成了,可我原本的期待,到底是收纳师清理掉了那些我纠结的东西腾出了干净的空间。还是我在做一个不可能的梦,希望他们像魔术师一样不扔东西的同时,把我家里的空间都变出来,东西都隐身……
当然,没有哪个雇员会未经我同意就擅自处理。他们一定需要请示,需要我的决策判断“什么东西可以扔,哪些东西放在哪个柜子……”,但我却难免因此感到“如果处处都需要我来教你,我要你干嘛呢,我找个便宜的家政阿姨也可以干啊。”诸如此类的不满意。甚至心生“我要干比你干得好多了,只是我不想干”的傲慢感。
我没有做过CEO,所以写这篇文章,会容易让偶有看见的高层,感觉这更像是底层员工在臆测高层世界,并做恶意控诉的既视感。虽然这不是我的发心。
这世间,达成的目标的路,有无数条。只是每一条都有它的代价和成本。只想要得,却不肯舍,得也得不了太多。
管理思维的惯性很容易让我们误认为没有达成目标,是别人的问题,我们的责任只是没有找到那个对的“别人”。所以,我们花了很多时间去教育别人、去寻找别人。
但真心说一句鸡汤的话,如果我们是错的自己,那个对的别人也永远不会出现。因为对还是不对,在于我们的判断。
说实话,这些年越发能共情做高层真的很孤独。十一将至,当我们都在欢欣期待长假时,那些承担了绝对责任的高层是没有办法一样快乐的。他们要操心太多的事情,甚至恐惧假期给业务带来的不确定性。他们可以指责我们,我们也可以指责他们。但当彼此想要指望一个确定时,我们可以指望他们高瞻远瞩带我们鹏程万里,他们却不太能指望我们成为他们坚实的依靠,他们变成了他,他更是指望不了任何人。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的背后,是带王冠的人,至少要有这个能足够支撑的颈椎。我们想要断舍离,也要自己有本事面对真正的断舍离。
而这篇文章的发心不是指责高层昏聩无能错怪底层,不是为了替高层洗地,更不是指责那些五花八门的管理工具无用。真正想说的只有一句:跟这个世界交手多年,我们以为的对手都不是大boss,敌军真正的带头大哥就是我们本人。
想做成什么样的事,拿到什么样的结果,那条进化的路只有一个必要条件,是我们,承担了这件事全面责任的我们,要率先进化。
一个清楚知道自己要丢掉哪些衣服、腾出多少空间的我,才能面对和接纳一个帮我收纳衣柜的人,从而得到一个干净清爽的衣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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