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断头台,只要它矗立在那里,就会使人产生幻觉。尚未亲眼看见断头刑时,我们对死刑多少可以无动于衷,不置可否。但是,只要看见过一次,就会受到强烈的震撼,不得不作出决定,表示赞成或反对。有些人赞不绝口,如迈斯特尔,另一些人则厌恶之至,如贝卡里亚。断头刑是法律的具体化,它叫“制裁”,它不是中立的,也不让人中立。谁看见它,都会浑身颤栗。那是一种最神秘的颤栗。一切社会问题,都围绕那把铡刀提出疑问。断头台不是一个构架。断头台不是一部机器。断头台不是由木头、铁和绳索构成的无生命的机械。它似乎是一种有生命的东西,具有一种不可思议的创造性。这个构架好像看得见,这部机器好像听得见,这个机械似乎有意识,这些木头、铁和绳索仿佛有愿望。断头台的存在会使人噩梦丛生,它显得狰狞可怖,同它的所作所为混为一体。断头台是刽子手的同谋;它一口把人吞进;它食人肉,喝人血。断头台是法官和木匠制造的怪物,是靠制造死亡来维持自己可怕生活的幽灵。
因此,那次断头刑给主教的印象极其可怕而深刻,以至于行刑的第二天,乃至以后许多天,他看上去依然郁郁不乐。他在那一刻显示出来的极其安详的神态,现已荡然无存,社会正义的幽灵对他纠缠不放。平时,他每次办完事回来,总是心满意足,神采飞扬,可这次,他似乎深感内疚。他常常自言自语,嘟囔着凄恻的独白。一天晚上,他妹妹听到他说了一段话,记录了下来:“我没想到会如此可怕。我不该只埋头于神的法律,而不关心人的法律。人有什么权利过问未知世界?”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印象淡薄了,可能已然消失。可是人们发现,主教后来一直避而不从那刑场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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