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州贡院,绝对是一个一脚踏进来,就能心如止水的地方。且不说古槐深幽、修篁葱郁。只看青砖灰瓦的柱廊式建筑,虽飞檐斗拱,却不奢华;虽线条简练,却并不刻板……似有一种潜在的威仪,迫使你敛步收声,静观默赏。
建于清代中期(乾隆四年,公元1739年)的定州贡院,是北方唯一一座保存完整的贡院。
定州古称“曲阳”,与现在的曲阳合为一县,自明朝就隶属真定府(今河北正定)。真定府还管辖新乐、无极、深泽等县。一开始,每逢岁科文武两考,居住在定州区域内的考生,都要到真定府应试。由于当时交通不便,这样远距离往来,考生们参加考试非常不方便。定州知州王大年于清乾隆四年(公元1739年),经请示约请乡绅捐款,创建了定州贡院。
曾经的定州贡院,建筑群规模宏大,呈中轴式布局。贡院,设有文武两科考场。文场座北朝南依次为影壁、大门、二门、魁阁号舍、大堂、二堂、后楼;武场位于东部,有演武厅、文昌宫、后宫等建筑。由于年代久远,现仅存文场部分的影壁、二门、魁阁号舍、大堂、后楼共五座建筑。
这里进行的考试,是从童生中选取生员的考试,俗称“考秀才”。考秀才,是读书人向仕途迈出的第一步。当年,不知有过多少年轻人走过这道门,决定了人生命运。
供奉着魁星神像的“魁阁号舍”,是贡院的主体建筑,也是文场的正式考试场所。赤发蓝面、怒目獠牙的魁星,是天庭里的主考官。他单腿立于鳌头之上,另一脚向右跷起,如大弯钩;一只手捧斗,另一只手执笔,寓意“魁星点斗”朱笔点状元——整个形象就是取自“魁”字的会意。望着这尊趾高气扬的神,似乎可以想象到学子们在其脚下俯首低眉、诚诚惶诚恐的模样。
近三百年前,每逢考期,都有上百举子在这里奋笔疾书。从童生到生员,再到贡生、进士,进士的第一名才是状元,第二名榜眼,第三名探花魁阁……士子们的科考之路何其漫长。只有经过层层跋涉才能高中——魁阁号舍最南面的明间,层层屋檐如鸿燕展翅高飞,其中正是寄寓了这层含义。这种独特的建筑形式,是定州贡院一绝。
号舍可容纳百名考生。号桌、号凳,按千字文“天、地、玄、黄……”编号,考生各自对号入座。开考之后,号舍有兵丁严密把守监视。如发现有来回走动、丢纸条、说话等行为,立即扣考,严重的还要木枷示众。
自有科考,便有作弊。而且,作弊的手法千奇百怪。有人将历代科考作弊手段归结为:结朋、行卷、怀藏、代笔、授意、继烛、飞鸽传书等十余种。
这里只展示了一件用蝇头小楷誊满四书五经的马甲——对此,我有些狐疑:如果当时的考试环境真是如此,这小抄怎么打?众目睽睽之下,能随便穿脱衣服吗?
抄满四书五经的马甲整个清代,在定州贡院中举的文武举人达227人之多,其中不乏名旺一时的时代精英。如历经顺治、康熙两朝,人称“有事无事奏三本”的清代名臣郝浴,就是先在定州贡院考取贡生,后又进京参加考试的。他于顺治六年(公元1649年)中进士,曾历任刑部主事、湖广道御史,还曾以钦差大臣身份巡按四川。再举一例,清末民初颇负盛名的“天下第一循吏”王瑚(冯玉祥的老师),也是23岁在定州贡院得中后,进京考取进士的。
古代考生的试卷上午开考,当天下午,考生们就陆续开始交卷,直到傍晚才清场。考官收取试卷后,封存在号舍之后的大堂里。
大堂后面的楼,是考官们的宿舍。两侧耳楼,用于临视文场东西两侧,以防止场外作弊。
当时,除了定州塔外,定州再也没有其它高层建筑了,所以来自不同地区的文人雅士们常会聚集于此,登城赏景,题师会友,故称之为“揽胜楼”。
“揽胜楼”上特殊年代留下的印记,见证了贡院的经历。据知情者透露,上世纪七十年代,这里曾被电器设备厂占用。魁阁号舍曾是厂子库房,变压器、铜线包堆得到处都是。
当然,随着科举制度寿终正寝,贡院在此之前早已被改作他用。在此必须提及一点:1926年,中国平民教育家晏阳初先生选择定县作平民教育实验区,在此开展了大规模的乡村建设与改造的社会实验,一时成为中国社会改造的样板之一。当年,“中华平民教育促进会”总会的办公地址就设在定州贡院,可同时容纳上百人的魁阁号舍,就曾被“平教会”当做讲堂使用。
而今的定州贡院,已被列入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经定州文物部门长达六年的修缮复原,已成为该市重要的旅游资源之一。
“十年寒窗苦。一卷定终身”。在中国漫长的科举取士进程中,学子们只能从这座独木桥挤进官场。在这座独木桥上,每个人必须拼尽全力。贡院,作为科举考试的考场,似乎是相对公平的地方。它的存在,至少能在一定程度上把住官场入口。因此,不管朝代更迭,贡院永远是让人肃然起敬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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