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 告别

（一）夏延：我有多想陪她去怀俄明

当俞乐擦掉眼泪从我身旁走过的时候，我不知道她是否有看到我眼中的告别，我不知道她可否听到我在心里和她说对不起。她就那样决绝的走出了我的生命，那一刻，我唯一知道的是，我永远的失去了这个女孩。

她说的对，我是懦弱的，我只是会懦弱的说对不起。

这个世界从父亲离开我们的生活开始，便给了我永恒的无以抗拒的压迫和无助。

我无助的生存着，谨小慎微。如同岩石夹缝里的小草。小心翼翼的在母亲，夏爸爸和璐璐之间寻找一个支点。可以让我自己不坠落。也有过挣扎，也想过放弃，质疑过生命的不公与残忍，但这样一株无名草，死不掉，动不了，最终只能弱弱的在夹缝里苟且偷生。

对于父亲，对于母亲，抑或对于夏爸爸，我都未曾计较过，变故发生前后，我唯一在意和计较的，便只有璐璐了。那个陪着我长大的孩子，那个在爸妈吵架时拉着我的手躲起来的孩子，那个在父亲去世后哭得撕心裂肺的孩子，那个死活不肯改姓的孩子，我的妹妹，坚强的裴璐，在一个下午的时间里，变成了别外一个人。

我一直都认为这是我的错，作为哥哥，我没有守护好我的妹妹。父亲离开时，告诉我说，长兄如父，他要我代他好好的看着璐璐长大，我答应了他，可是，我食言了。

所以我一路尾随她，迁就她，不离不弃的跟随着愈见乖张的她。甚至高考志愿书都是和她一字不差的，而她落榜了，我便收起了通知书陪着她一起复读。我想这些都是我亏欠她的，我亏欠父亲的，我得用一生来偿还。

直到那个午后，我看到了窗边那个泪如雨下的女孩。我突然觉得自己和她很像。只是我是在心里悄悄的哭着，而她哭得很肆意。
我很想知道她为什么哭，为什么这样的委屈，我很想帮她擦擦眼泪，告诉她不要哭。但是我没有，我只是远远的观注着她，我觉得这样的观望，很温暖很满足。我昏暗和压抑的人生里，似乎第一次有阳光照射进来。我知道我动心了，我在心底里悄悄的埋下了一颗种子，静候它可以发芽开花。

这个美好的女孩让我忘了自己的责任和父亲的嘱托，我忘记了我残破的家庭，我忘掉了我的一生早已不再属于我自己，我就像是一个奉了道的弟子，一旦动凡心，便会有天谴。

只是这天谴来的太快，美好还未开始，天便下起了大雪，冻死了我心底里尚未来得及发芽的种子。

璐璐开始关注俞乐身边的那个叫做云莜麦的女孩时，我并未在意，或是我把太多在意放在了俞乐身上，而忽略了璐璐。我知道云莜麦对我的心思，她看我的眼神像极了我看俞乐的，我想璐璐针对她可能是害怕她会分走我对她的关爱，所以我离这个女孩远远的，并且努力的让她知道，我心里的那个人是她身边的俞乐。

云莜麦是聪明的女孩，但是我不够聪明，甚至是愚蠢，我把问题想得太过简单了。直到有一天我发现云莜麦居然是夏爸爸的女儿时，我惊慌失措了好久。璐璐是我的妹妹，她要做些什么，我太清楚不过，但是我能做的只是努力的不成为帮凶，并化解开两代人之间的误会。我以为我是可以的，但是我又错了，我愚蠢的高估了自己，我不是神，我只是一个懦弱的孩子。

一切都开始向着最糟糕的的方向发展。因为莜麦，俞乐毅然的站在了我的对立面，她奋不顾身的捍卫者她的友谊激怒着璐璐，也让我愈发看清自己的卑弱和不堪。我一次次的说对不起，一次又一次，直到那个大雨的夜晚，莜麦晕倒在我的怀里，我抱着她冰凉的身体，我觉得我对这些女孩，我有太多的歉意，我在大雨里哭喊着说对不起，我说莜麦，对不起，小乐，对不起。

可是俞乐说的对，我除了会说对不起，其他的事什么都做不了。

我和夏爸爸送走了莜麦，我以为只有这样，璐璐才会平息。
我再一次错了，璐璐把这种恨转嫁到了俞乐身上，我爱的两个人，纠缠在一起，我看着璐璐变本加厉的刁难俞乐，而我成功的成为了一个帮凶，看着俞乐一步步的远离我的人生。

可是即便那时的我依然在想，哪怕是当那个叫做乔思远的男孩出现以后，我都在想，如果有一天高考再次完结的时候，我可以跟随俞乐的脚步一起离开，那么一切或许都可以从新开始。所以我努力的学习，每一次的模拟考试，我都让“夏延”和“俞乐”离得那么近，看着成绩单，我会开心一整个下午，我想像着俞乐也可以看到这些，并为之高兴，那段昏暗日子里，这是我唯一可以看到的光亮。

我幼稚而天真的做着美丽的梦，预想着未来，直到美梦惊醒，我看到拿着刀，双手沾着血浑身发抖的璐璐。

一个星期，距离高考只有一个星期，我甚至都已经在俞乐要去的城市里选好了我要报考的学校，我以为我触手可及便是幸福了。此生，我与幸福最近的距离，一个星期，七天，一百六十八个小时，一千零八分钟，六万零四百八十秒。

我守着莜麦，等着她醒来，等着用我唯一的筹码去交换璐璐一个安宁，我想如果莜麦答应，我便将一生许给她。我知道即便我不这样做，善良的莜麦最终也还是会放过璐璐，但是我们已经伤害她到如此地步，我必须偿还她。我的人生左右不是我自己的，已不可能守在俞乐身边，那么在谁的身边又如何呢？
我不再亏欠任何人了，除了我自己。
我躲在病房外，听见俞乐问莜麦，值得吗？
我很想问她，如果我愿意用命去交换，你愿意给我爱情吗？

有谁知道我有多努力的学习英语，有谁知道我有多想陪她去怀俄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