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怨一生醉何人
——闲小沫
华国帝京的夏日,到了夜里,天气便凉了下来。
月光如霜,铺满殿内。红罗帐内,温情暧昧,女子大片的肌肤裸露在空气之中。横过来的手一揽,女子便落到了他的怀中。
他扬起淡淡的笑,满足的看着怀中的女子。她却睁开了眼,波澜不惊,只是凉凉的说:“我什么时候可以去见他?”
男子愠怒,手腕一转,掐住女子的脖子,仿佛再用一些力气,就能将那纤细漂亮的颈拧断。
“云惜,有时候,我真想亲手杀了你。”他俯在她的耳边,仿佛说着这世间最动人的情话。
(一)
云惜是华国后宫中一个特殊的存在。
楚绎宿在她那儿最多,可不代表这是君王的宠爱。
阖宫上下,妃嫔等级共九品,她却是末品才人,不管见了哪一位嫔妃,她都要下跪请安。
那些妃嫔也使尽了招数对付她,因为那一份帝王的“宠幸”,她要承担这份应当的代价。
在后宫里,比的除了手段,还有家世。
云惜的家世不差,江北的云家,往上一推,曾经还是华国第一将门,可是因为政乱压轧,她的祖上江北王云锋被驱逐出境,后来开辟新领土,盘踞在了江北。
可惜他爹已经离世了,她被他的堂兄云尚送进了华国后宫。如此,她也没有什么母家可以依仗了。
她的身边全是楚绎的人,自然不是为了保护她,而是为了监视她。
她去天牢时,也会一寸不离地跟着她。
荒区,天牢最特殊的地方,因为这里关着的都是——死囚。而在里面的最深处,一个房间内,匍匐在地上的那个人,仿佛没有了气息,破碎的衣服露出的是大片的伤口,他的周围全是暗红的干涸的血迹。
她的手往栅栏里探去,“希尧………”她悲伤而又绝望地唤。
(二)
今夜,楚绎翻的又是云惜的绿头牌。
走进殿内时,他看见她身着素衣,坐在窗前,柳眉淡凝,双眼失神的望向外面如墨的夜色,那一刻,明明是那么的惹人怜惜,可他知道,她想的是谁,她的眉又是为谁而蹙。
心底的火又蹿了起来,她就是这样,无声的告诫他,她心中念着的人是谁。
他伸手捏住她的手腕,拖向附近的榻上,云惜知道他要干什么,他有的是办法羞辱她。
殿内所有的宫人都吓的退了出去,她用尽力气反抗他,却成功的激怒了他,纠缠之中将床尾的瓷瓶撞倒在地,“啪”的一声,碎了一地。他怒极,反手甩了她一巴掌,她顺势滚了下去,“嗯……”她压抑地呻吟了一声。
他记得,床边是碎了一地的瓷片。
他将她抱了起来,手上却满是鲜血,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冷气,那背上插满了密密麻麻的碎片。
一殿的宫人受了迁怒跪在殿外,只有太医忙出忙外。
她流了许多血,后面的事记不得了,昏昏沉沉的,依稀记得他唤着她的名字。
(三)
她做了一个梦,但却是真实的。
那时,她还在灵川的连府,她还是连府的少夫人。
连家和云家是世交,从小,她就和连希尧订了亲。
十六岁那年,她就嫁给了他。因为她的父亲病重,他想亲眼看到女儿出嫁,不想留下遗憾。
不出半月,她的父亲因病离世,她也大病一场,病好后性情大变,整日闷在房里,谁也不肯见。
连希尧便守着她,天天去敲她的房门,吃了无数次的闭门羹后,她终于见了他。
她知道,也许不会再有人待她比他更好了。
可惜好景不长,不出半年,堂兄云尚夺了云家,并带兵围住了灵川连府,抓住了连府众人,还有她。
云尚说要将她送进华国后宫,她只依稀听说前不久华国换了新主,可她却全然不知,这又与她何干呢?
“云惜,其实你堂兄我对你挺好的,你不是挺喜欢楚绎的吗?如今,我可成全你了。”云尚嗤笑道。
楚绎?
是谁?
(四)
云惜的伤有些重,背上没有一块好肉了,每次换药时,那白绫从皮肉上撕下来,痛得让她几次晕厥过去。
可这并不意味着,她可以清静下来,好好养伤。
中宫无主,六宫事宜全都交由永珍宫元贵妃打理。
每天早上,她都要去向永珍宫问安,听元贵妃的训导。不同于其他嫔妃的是,她是跪着听完的。“好了,今天就到这里了,云才人,以后每天送一篇《女诫》过来,以示儆尤。”云惜跪在地上,听着周围的嘲笑声。
绿芜殿。
楚绎过来了,看着云惜吃力的抄着《女诫》,他开口道:“惜儿,如果你顺从朕一些……”,云惜轻轻地放下手中的笔,“顺从?楚绎,还是该叫你沈季呢?”看着她眼中的嘲讽,他也不在意,“惜儿,我说过要给你最好的。”
她遇见他,是七年前的事了。一个大雪的日子里,他躺在云府外,周围全是殷红的血液。她将他带回了云府,救醒了他,她怜他了无去处,便留下了他。
她爹怜爱她,还找人教他武艺,让他保护她。
他本来就有些底子,然而师傅很严苛,学起来依然有些吃力,常常浑身青肿,让她有些不忍,“保护我的侍卫很多,他们武艺都很高,你不用这么辛苦的。”他笑了笑,“等我学成了,偷偷带你出去玩好吗?”云惜的眼晴亮了一下,因为云家树敌众多,她爹并不放心让她出门,她想偷溜出去已经想疯了,她开心的抱着他说“嗯,不愧是我的心腹。”
保护她的侍卫全是她爹安排的,只有他,沈季,是她救回来的,她信他。
(五)
当初,华国穆帝病危,宁王弑兄夺位,内侍拼死将皇孙楚绎带出皇宫,宁王派出杀手阻杀,楚绎凭借他皇爷爷给的暗卫,一路逃到江北。而整个江北是云家的地盘,最安全的地方莫过于云府。
云府家主云傲天一生桀骜,唯有一女云惜让他柔情满怀,而云惜,注定是他的软肋。
于是,他将目光放在了云惜身上,化名沈季,设计陪在了她的身边。
当时,他只想活命,却不想日久生情。
那是很久的事了,云尚查到了他,问他想不想回京夺回帝位,因为篡位的宁王快不行了。
他拒绝了,他想待在云府,陪伴在她身边。
云尚笑了,“不想?就凭你现在一介侍卫的身份,你永远也得不到她,因为你不配!”,是啊,云尚太了解他的缺点了,他用云惜来要胁他,他没有理由拒绝。
他潜伏在云惜身边,日日给云傲天下毒,是云尚交给他的“英雄冢”,无色无味,连续下满一月即可,过后,中毒者的身体会越来越虚弱,直至死亡。
一月之期已满,他一声不吭的偷偷潜回帝京,联合旧臣。在云尚掌得云府之权后,助他登上了帝位,可这时他才知道,仅在他走后的半个月,云惜已经嫁给了连希尧。
似乎,他晚了一步。
(六)
一个月后,内监来报,监视云惜的宫人说,她藏了一包毒药,服下四五个时辰后便会毒发身亡。
“娘娘不会……”内监的话还没说完,“呯……”他将桌上奏折一拂而下,“带她去见连希尧,那个人没死,她还舍不得死!”气的捏紧双拳,话在咬紧的牙缝中蹦出来。
夜里,他终究忍不住去见了她。
不同往日的场景,一桌酒席正等着他。“怎么,见到了连希尧,特意为了谢朕?”他戏谑地问。
她笑了,楚绎怔怔地看着,多久了,她终于又笑了。可是,他却看不透这笑中的含义。
“沈季,你说当初我若没有救你,我和希尧会不会还在灵川?”她起身给他斟了一杯酒,又回到座位,为自己也斟了一杯。
“灵川?休想,你的一生全是我的,我拼死夺得皇位,只是为了给你最好的,哪怕用尽一切手段,我只想让你留在我的身边。”他低低地笑着,他一把拿起桌上的酒杯,掷于地上,酒液四溅,“这是毒酒吧!云惜,其实我整个人都是你的,但我只想活着,我想和你过一辈子,好好活着,惜儿,你就不明白我吗?”他苦涩地笑着。
她笑着,手紧紧地攥着衣服,似在极力的忍耐着什么。
“如果你不喜欢皇宫,我也可以陪你,哪怕隐居山林,陪你游山玩水,只要你开心就好……”。
“楚绎!”她突然大叫道,“你错了,这酒没毒……”。
楚绎一怔,觉得哪里不对。突然,一阵脚步声响起,殿门打开,一阵冷风吹了进来。
“何事?”他皱眉问道。
“陛下,连希尧……在牢内……毒发身亡……”侍卫颤声答道。
楚绎立刻看向云惜,只见她笑着嘴角流出了血液。“是我倒给他的,那毒药,他一半,我一半。人们说,夫妻本是同林鸟,现在,是时候了,他走了,我怎能不陪他呢……”她指向楚绎,“沈……季……,若有来生……,愿……愿永不相见……”。
尾声
“陛下,陛下……”赶来的太医急切地唤他,想救治他怀中的女子。
“不要碰她!”他大叫道,“滚,……你们都滚,不要碰她……”他痴痴地看着怀中的女子。
四下寂静无声,他颤抖地抚上云惜的脸颊,“你说,人这一生,是不是只会爱上一个人呢?要不然,你为何不回头来看看我呢?我知道,你恨我,可我……我真的放不下你啊……”,他的语气是那么的悲伤而又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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