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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作家可以这样纪念

原来作家可以这样纪念

作者: 祝羽捷 | 来源:发表于2018-11-02 23:29 被阅读21次

    人们用庆祝节日的方式,

    不仅是为了铭记作者本身,

    更为了铭记作者带给自己的,

    那份超越时代背景的恒久的感动。

    文 | 祝羽捷

    我在伦敦读书时,经常遇到已为人父母的同学。有一天小组讨论,一位女同学带着孩子来参加,母女俩穿着同款古典鼓式裙。我有点不明就里,却发现在座的英国同学都会心一笑。

    忙问起缘由,女同学说:“今天是莎士比亚的生日,我女儿爱死他了。我们有个小约定,每年的这一天都要穿戏服出门,晚上还要吃生日蛋糕呢!”

    她那在一旁的小女儿害羞得笑起来,举起蓬蓬袖遮住红扑扑的小脸。

    我有些惊讶,虽然知道莎士比亚在英国人心中的地位,但没想到今时今日他还会影响到一个小家庭的教育方式。

    “如果你这几天去泰晤士河南岸,会发现更多哦!”女同学卖起关子。

    我被吊足胃口,讨论一结束便冲出学校。还在北岸的时候,就远远望见鳞次栉比的高楼中有一处红艳艳的所在。过了千禧桥,才发现是无数个红气球簇拥着一座建筑,周围人山人海。

    我正想上前探个究竟,一个漂亮的女生朝我递过来一个红气球,上面写着:HAPPY BIRTHDAY WILLIAM SHACKSPEARE!(莎士比亚生日快乐!)

    原来这个建筑正是莎士比亚本人投资的大剧院,剧院每年都会在他生日这天免费开放,半个伦敦城的人会从四面八方涌向这片红气球,早早在门前排起长队。

    我到的时候已过了免费开放时间,下一场要演的正是哈姆雷特,我正踌躇能不能买上票,一位老太太冲我眨眨眼,“我有两张票,要同我一起吗?”

    她穿着轻薄的米色风衣,带着宝蓝色的礼帽,系着同色丝巾,银灰的短发烫成好看的卷,唇上的蔻丹红饱满又得体,鱼尾纹弯成优雅的弧线,衬得一双眼睛沉静而明亮。

    她双手捧着一小束淡紫色的迷迭香,像在赶赴一场约会。

    老太太说,她与她先生就结缘于这里,那时他在台上演,她在台下看,结婚后,先生不再做演员,但他们每年这个时候都要来这里看一场《哈姆雷特》。老先生去世后,老太太还是会准时赴约。

    她微微举起手中的迷迭香,说《哈姆雷特》里有一句台词,“迷迭香是为了帮助回忆,亲爱的,请你牢记在心。”

    我当场哽在原地,不知该说什么,只有上前拥抱这位可爱的老太太,然后与她一起郑重地步入剧院。

    这是一座黑白相间的圆形复古型建筑,没有现代化的灯光设备,观众席上方的屋顶依旧由厚厚的茅草覆盖着,一排排的木板长凳排列成半圆形的坐席,舞台用纵横交错的木质结构支撑着宝蓝色绘有古典花鸟图案的天花板,暴露在外的水泥柱保留本色。

    一切就像四百年前刚刚建立起一样。

    那天很多观众穿着自己喜爱的角色的戏服就来了,若是碰巧和谁撞了衫,就相视大笑。在喜爱的戏剧面前,彼此都不是陌生人。

    因为是莎翁的生日,剧场在戏开始前还添加了特别节目。演员们鼓励台下的观众上台互动,观众们一点都不怯场,颇有兴致地跟着专业演员学习一些莎士比亚剧的基本表演技巧,比如女性晕倒,男性拔出宝剑决斗等经典动作。

    那些身穿戏服的观众则更投入了,饱含激情的台词和到位的肢体动作,完全是专业演员的架势。

    有的观众只是羞涩地说上一两句,也能赢得满堂的喝彩。

    坐在我身边的老太太一直微笑着望向台上,眼睛亮亮的,手中的迷迭香紧紧贴在胸前。

    不知那一刻,她是为台上的人动容,还是为台下的自己感怀,或许都有,或许这就是节日与戏剧结合的妙处。归根到底,大家都是生活的戏中人。

    我忽然想起恩格斯曾评价莎士比亚:“不管他剧本中的情节发生在什么地方——在意大利、法兰西还是那伐尔,其实展现在我们面前的永远是他所描写的怪僻的平民、自作聪明的教书先生、可爱然而古怪的妇女们的故乡,merry England(快乐的英国)。

    我想,四百多年过去了,一切都没有变。

    那天活动结束后,我牵着那只生日红气球回家,一路上的人都朝我微笑。我心中默念:Merry England. Merry Shakespeare.

    ⛳️莎士比亚环球剧场(Shakespeare's Globe Theatre):21 New Globe Walk, London SE1 9DT, England   

    关于快乐,托尔斯泰有一套自己的哲学:忧来无方,窗外下雨,坐沙发,吃巧克力,读狄更斯,心情又会好起来,和世界妥协。 

    据说当年狄更斯的长篇小说在期刊连载,上至维多利亚女王,下至目不识丁的女佣都会关注每周最新的情节。当时还流行一句话,即使是重危的病人,也要读完最新一期的《匹克威克外传》(The Pickwick Papers )方才瞑目。

    如今的英国人到底有多爱狄更斯,狄更斯如何成为他们的快乐药方,得去参加一回狄更斯节才知道。

    在每年5月28日的狄更斯节,伦敦车站都会开出一年一次的“匹克威克先生专列”,满载着狄更斯的粉丝前往罗切斯特镇(Rochester)。

    这座依偎着泰晤士河水和媚多威河的小镇,在19世纪50年代,以水乡特有的灵气滋养着狄更斯的生活与创作。

    一到罗切斯特火车站,人们就入了戏。那位胖乎乎、天真滑稽不太走运的“匹克威克先生”一边喝酒一边领着小说中的各色人物游走在罗切斯特镇的大街小巷。

    每个人从头到脚都扮得惟妙惟肖,若是被路人认出是哪部作品里的哪位人物,就会特别开心,现场即兴表演一段,顷刻间,表演的人、看表演的人,都成了戏剧的一部分。

    他们当中有穿着囚衣浑身是伤的“囚犯”,有手上戴满金戒指、表情傲慢的“富翁”,还有脸上涂着烟灰,光着脚的小孩,口中叫着“weep、weep”(哭吧、哭吧),孩子们一出现,行人就会报以热烈的掌声。

    我没太明白就问路边摆摊的摊主,原来他们在扮演19世纪扫烟囱的孤儿们沿街招揽生意,其实喊得是“Sweep、Sweep”(扫烟囱咯、扫烟囱咯),但孤儿们年纪小、加上天寒地冻,容易口齿不清喊成weep。我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口音都是特意演出来的。

    摊主见我感兴趣,便递给我一个盒子让我抽签,猜猜签上的话出自狄更斯的哪一部作品。周围的行人们也纷纷在猜,都是一副做足功课信心满满的样子。

    估计因为我是外国人,所以题目比较容易,签上写着“It was the best of times, it was the worst of times”(这是一个最黑暗的时代,这是一个最光明的时代),我大声告诉摊主这是《双城记》中的第一句。他朝我竖起大拇指,送给我一张画着狄更斯头像的书签。

    一边的点心摊上穿着维多利亚服装的老太太招手让我尝尝她的小松饼,“我可是他的忠实粉丝,”我吃着小松饼的档儿老太太同我聊天,“这些都是我和我的闺蜜亲手做的松饼,平时我们都是一边吃松饼一边一起读狄更斯。小说里这些小松饼总会给人带来快乐。”

    这时耳边响起当地的民歌,维多利亚时期的铜铃声演奏得颇为清脆欢乐,我忽然想到狄更斯小说的很多结尾,失散多年的亲友冲聚在一起,总是在夜晚,总是有壁炉柴火,总有暖烘烘的蜡烛、热茶、小松饼,大家围着那张不大不小的圆桌,你看我,我看你。

     

    于是一切苦痛都过去了,一切疲惫都被涤荡开,那种英国式的小团圆,诗意又抚慰人心。

    我想为什么至今还有这么多人爱着狄更斯,就是因为,他那份柔和与仁慈是每个时代都需要的。伟大的作家,让人因他笔下的故事悲伤着自己的悲伤,快乐着自己的快乐。

    人们用庆祝节日的方式,不仅是为了铭记作者本身,更为了铭记作者带给自己的那份超越时代背景的恒久的感动。

    “归根结底,只有阅读的乐趣,无敌。”英国女作家简·奥斯汀如是说。

    两百多年前,简用手中的笔描绘了一个又一个令人向往的故事,给英国人带来无限的阅读乐趣。直至今天,人们依旧幻想着成为简·奥斯汀。

    去年正是简·奥斯汀逝世两百周年,我们ZHU在英伦节目组与BBC记者一起走访了她生前在查顿小镇(Chawton)的家与与她的临终之处温彻斯特(Winchester)。由于时间有限,我们并没有去另外一座对她意义特别的城市——巴斯(Bath)。

    虽然简·奥斯汀生前在只是在巴斯短暂居住,但她对这座小城却格外留情。她笔下的女主人公出门似乎总会遇上坏事:生病、摔跤或是被吉普赛人吓掉了魂,但如果她们去巴斯,只会遇见一件事——爱情。

    他们来到了巴斯,凯瑟琳充满欢乐的热望。一到这个充满魅力的地方,只见她两眼左顾右盼,东张西望,须臾之后,才得整顿思绪,寻起前往旅馆的路来。她来这里是想找寻欢乐玩个痛快,而此刻,她已经感受到了这种名为欢乐的东西。

    ——《诺桑觉寺》中,简这般描述女主角凯瑟琳初到巴斯的情景。

    巴斯的人们感念女作家对这里的钟情,每年都会举办一次简·奥斯汀艺术节,围绕她的生活和作品举办大大小小的节目。如果说查顿与温彻斯特是安静地纪念这位女作家,那么在巴斯,人们把对她的爱纪念一场狂欢。

    简·奥斯汀节最精彩的莫过于复古游行,人们会穿着摄政时期的盛装倾城出动,在巴斯的街头漫步。

    我和闺蜜参加过一次。

    我们在街边小店买下镶着羽毛的缎带软帽和绣着小碎花的礼服,当场换上,出了店门就自然融入到人群中。

    那就像是一场完全浸入式的体验。

    女士们举着阳伞、把扇子遮在嘴边低声浅笑,仿佛一个个都变成班纳特家的女儿,绅士们头戴礼帽,脚踏长靴,持着手杖,与身边的淑女交谈,整个小城弥漫着独特的慵懒气息,旧时代的蜜色光痕从一砖一石间流淌出,光影流转里人们留下脚印,集体回到两百年前的英国。

    我们散步到简·奥斯汀中心的“摄政茶室”,那里正供应着正宗叶茶、现磨泡沫咖啡、各类美味的自制蛋糕。服务员也都扮成18世纪厨娘的模样,头上扎着丝带,从印花围裙兜里掏出招牌菜单——“达西先生茶” (Tea with Mr. Darcy)。

    在英国,人们常说“简·奥斯汀和茶是一对举世皆知的天作之合”。

    简·奥斯汀生活的17世纪末期,从贵族到工人阶级,从儿童到老妇人,对饮茶都十分热衷,她的作品简直就是茶杯里的风波。

    “茶具被端了进来”《 理智与情感》

    “移走茶具,摆起牌桌”《傲慢与偏见》

    “晚餐后很快就端上了茶和咖啡”《曼斯菲尔德公园》

    “茶已经饮用完毕,而乐器准备演奏”《爱玛》

    若没有那杯茶,淑女们就没有闲慢的时辰来拉家常,也就没有简笔下那些精妙对话了。

    将热烘烘的司康饼一剖为二,抹一层多塞特凝脂奶油,再涂一层当季的草莓酱,温润的红茶用白瓷盛出,我看着平日里大大咧咧的闺蜜忽然安静下来,翘起小指捏着茶杯一点点品啜,仿佛达西先生真的就坐在我们对面,时光也变得端雅静好起来。

    简的六部小说里,不会喝茶没法恋爱,不会跳舞更无法恋爱了。

    《傲慢与偏见》里,男女主人公初遇在舞会上。伊丽莎白无意中听到达西傲慢地评价她的美貌不足以吸引他,随后便以牙还牙。

    当达西问她:So,what do you recommend to encourage affection?(那么,你推荐用什么来激发爱情呢?)

    她回答:DANCING.Even if one’s partner is barely tolerable.(跳舞。即使舞伴只是长得还行)

    傍晚时分,华灯初上,我们走进大水泵房(当年的公共饮水大厅),看到人们都穿着复古服装,跳起交叉圆圈舞,绅士淑女们相对而站,随着音乐的流淌自如地交错队形变化舞伴,舞者们在摩肩擦踵时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舞厅中央的水晶吊灯似真似幻,让人恍惚似水年华如梦。据说当年简是舞场高手,大约也站在这盏水晶吊灯下,与喜欢的人眼波流转若即若离,那些美丽的夜晚一定让她难忘,所以她在自己的小说中一次又一次回味。

    据说简的六部小说都是在那种能翻板的小桌上完成,写的时候如果听到脚步声,可以立刻盖上桌面。因为在她生活的年代,女人写小说会叫人瞧不起的。

    她那样的默默坚持,想必尤为孤独吧,可是,一个人与文字共舞的日子,未尝不是一种狂欢。

    所以,我喜欢巴斯这种热闹的纪念,它是一种慷慨的存在,让人们得以共享女作家心中的喜悦。

    这样想着,我和闺蜜也加入舞池,她一边跳一边问我,这像不像国内的汉服集会?我看了看周围的人,摇了摇头,因为我发现他们的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间,都是带着十分的相信的,相信自己就是活在简奥斯汀笔下世界里的人。

    他们一点都不出戏。

    或许,这就是最好的节日,

    这就是最好的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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