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博上一个叫雾满拦江的作者在一篇文章中讲到新加坡的中学老师是如何帮助学生提高独立思考能力的。
首先，老师让同学们自主分组，五人为一组，共同讨论完成课题：希特勒统治下的德国，是否曾给德国人民带来了好处？课题公布后，老师列了一个书单发给学生，并告诉学生，他们需要不局限于这个书单去阅读。第二个阶段是资料搜集和消化过程，小组带领者分配任务，每人各读哪些书，哪些章节，之后整理出重点，以电子邮件的形式发给组员。在这个阶段，每个学生手头的资料都搜集了一大堆。第三个阶段是下定义。首先需要定义“德国人民”。谁算是“德国人民”？谁又不算呢？是拥有德国国籍的人，才算德国人民？还是只要居住在德国，就算是德国人民？学生定义不了，就去问老师。但老师是不会告诉学生“标准答案”的，老师只会引导学生：“哪个定义最能体现出希特勒的影响，就用哪一个。“ 经过讨论和思考，最后学生们用了后一个：只要居住在德国，就属于“德国人民”。为什么呢？如果不这样定义，一些被希特勒屠杀的人就可能被排除在外。一个人有良知的人，不该把这些被屠杀的犹太人排除在外。定义明确后，就进入到第四阶段：绘制图表，从政治、经济、社会、军事政策等不同的角度去分析希特勒的作为。从搜集消化资料到绘制图表，是一个由繁到简的过程，图表比大段的文字更能给人直观的信息，从而让学生们的观点得以凝结和升华。在这一阶段，学生们了解到，表面上看，希特勒统治时期，德国的失业率为零，人人有工资有饭吃。但在这种极权统治下，”人们没有罢工的权利，不允许加薪，不允许改善劳工环境，只有高强度的劳作，有时候甚至每周要工作72个小时。除此之外，工人收入中的很大一部分，还被希特勒控制的工会拿走支配。这些工人无异于奴工，怎么可能有快乐可言？“此外，年轻人没有工作的权利，他们必须要上战场。而老年人要延迟退休，无休无止的工作……两方面的资料比对，学生们就对希特勒统治下的德国有了全面而客观的认识。第五个阶段是原本应该最枯燥的阶段：写论文。但因为之前阅读了大量的资料，又明确了定义，也绘制了图表，从外延到内涵完整的了解了这一课题，所以，即使是文笔不好的学生也能洋洋洒洒写一篇了。论文交上去还不算完，最后学生还要以组为单位，向老师和其他同学做口头报告（Presentation），老师会当场发问。那些前几个阶段蒙混过关的组，在这一步就要被揭穿了。六个阶段完成之后，老师会根据每个组以及每个组员的表现给予成绩。
以上这个课题研究作业，对我来说，一点也不陌生。在新加坡读书的那几年，我的每一门功课都会包括这样的学习和考评。这种教学方式，我个人看来有以下四个益处：
1. 培养批判性思维（Critical thinking）
最初听到批判性思维的时候，我对它并无好印象。”批判“这个词语在中文语境中的负面性大过它的积极意义。后来深入了解了，才发现，critical thinking翻译成”批判性思维“只是字面直译，容易让人以为这种思维就是唱反调，狡辩，认死理。其实，批判性思维翻译成”判断性思维“或者简单的”独立思维“会更好。这种思维包含六种能力：解释、分析、评估、推论、说明、自我校准。新加坡的课题作业方式正好可以锻炼这六种能力。在阅读资料后，学生把课题分解，解释其外延内容及核心意义（对“德国人”下定义）。然后，对资料进行全面的分析和评估，继而做出推论。之后再用论文和口头报告的方式对结论进行说明。如果今后，他们又接触了一些新的观点和史料，基于之前对课题的全面了解，相信他们也能及时的自我校准。身处如今这个信息泛滥的时代，批判性思维对每个人尤显其重要性。相信什么？不相信什么？什么是真实的？什么是伪科学？这些问题的答案必须由个人发出。如果一味的轻信旁人、随波逐流，就很可能出现越来越多的愚民，去相信“雾霾防导弹”、“食盐抗辐射”这样的无稽之谈。
2. 培养阅读能力（Reading skills）
初到新加坡上学时，着实的被教授们的书单震惊到了。每一个科目都有书单，有的是在学期开始第一节课就发下去，贯穿整个学期。有的还在专项的课题作业之前再加一份书单。书单中少则5-6本书，多则30-40本书。有时，除了书，还有期刊、网页。有的书，教授要求全书通读；有的则要求读其中某些章节。新加坡的大学，教材的使用是很少的，一是因为价格昂贵，二是因为很多教授觉得了解一门科目，只靠一本教科书是远远不够的，必须通过阅读不同作者的书籍来了解关于这一科目的内容。于是，你会看到，除了上课，大多数学生都会泡在图书馆里，搜集、阅读书单上的书籍和资料。这样一来，学生们的整体阅读能力就得到了提高。不仅仅是阅读速度增快了，短时间抓取重要内容的能力也提高了。
3. 培养团队合作（Team spirit）
采用小组作业的方式最大的好处就是增强学生们的团队意识和团队合作。从搜集书单上的资料开始，小组带领者就要合理且有智慧的分配任务给组员。长长的书单，有限的时间，组员们必须各司其职，每人负责某些部分，然后再互相交流，把自己掌握的精华传达给其他组员，也从其他人那里汲取自己未了解的部分。每个人的观点都能得以丰富和校正。在新加坡，小组作业最终的成绩通常分为两部分：小组成绩和个人成绩。前者由小组最后的口头报告或集体论文（有些论文也需要小组一起来写）的质量决定；后者则根据个人负责部分的表现（学生需要提交任务表给老师，让老师了解具体部分的负责人是谁）和Peer Evaluation（同伴评估：给其他组员打分，同时自己也被其他组员评估）来决定。这种评分机制更强化了学生们的团队意识。想要取得好成绩，就必须与他人协作，必要的时候，还要去帮助组内的“落后者”。此外，小组作业的方式不仅仅培养与他人合作的能力，也能培养学生们解决冲突的能力。再争吵的面红耳赤，最终都得达成一致才能使课题顺利进行下去。
4. 培养语言表达能力（Language competence）
小组作业和口头报告（Presentation）都能极大地提高学生的语言表达能力。在小组作业的讨论环节，学生必须学会清晰且有逻辑的表达自己的观点和看法。而在口头报告环节，面对老师的提问，学生也必须学会在有限的时间里用最精准的语言和表达阐述自己的答案。中文的思维模式常常偏向于下结论、作总结。因此，学生们的解释、举例能力略显薄弱（这一点在我自己的教学中深有体会）。但英文的思维模式往往重论据，这就要求学生在纷杂的信息中准确找到最能支持自己观点的证据和细节。语言能力不是只包括一个人语言的流利程度，还包括他是否能够做到有逻辑的表述。回忆起当年我上学的时候，语言的流利程度稍有突破，就被老师引导加强逻辑表述这一方面。回头看来，的确大有益处。
除了上述的四个益处之外，这种教学方式还有一个值得我们注意的特点：客观全面。这意味着不偏向于任何一方，最终的观点完全是通过系统化的分析得来的。老师没有告诉学生，希特勒是个独裁者，他的罪行罄竹难书。而是让学生在比较了他的政策给德国带来的积极面和消极面之后，自己得出了结论。《社会性动物》这本书中讲到，冷战时，美国政府很怕青年被洗脑，就提议在公立学校开设“爱国主义和美国主义”课程。但其实，最佳的方式是开设不含有偏见的介绍共产主义的课程，让学生采用新加坡那种课题的研究方法，去深入了解和分析。没有什么比全面调查更好的方式去让一个人明白什么是正确的，是值得去坚信和维护的；什么是虚假的，是一叶障目的。
我是Lee，在终生学习和自我成长的道路上摸爬滚打。（微信ID：lee1338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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