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门口走进来一个老太太,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搀扶着她,她们走的那样小心翼翼。
我躺在对着门口的床上,有点冷,冷得忽然让我想起第一次进产房。多少年了我依然记得那种冷,有两个护士站在离产床两米开外,她们靠着墙,若无其事地看着我。另外有两个护士,一直急匆匆地走进走出。旁边的门都是自由的,被推进推出里里外外地悠着。医生并不是一直管你疼痛与否,她竟然总是云淡风轻地说那句“不到时候”。医生时不时地走过来盯着我的脸,露出一双似乎讥笑似乎可笑的无所谓的眼神,让我一直有想掐死她的冲动。
这里是浴池。
搓澡工有点像妇产科医生,站在床边看着我自己躺好。她的手劲儿也跟医生一样没轻没重,不同的是,医生说“疼都得疼喊啥”,搓澡工嘴里就一直以服务性的态度说“疼你就吱声啊”。
床差不多,形式也算“任人宰割”。
这样被服务其实是被动的。一瞬间忽然又想起了我的小说,想起那段“揉与摸”的描写了。可是现在出现了一个新的动词“搓”。说是从男人的角度有没有揉和摸的区别,这在于他实施这种行为的目的性和主动性,更在于这种行为所造成的延续性心理和生理效果。那么此时同样实施的行为是搓澡工,已经与生理和心理的感觉都没有关系了,这只是单纯的劳动,虽然都是力气活。医生和搓澡工面对着人体,因为是职能所在其实都早已司空见惯了。
搓完澡淋浴的时候,我又看向那老太太,却忽然又想象着我的晚年。满身褶皱挂在变形的骨骼上,干瘪,粗糙,像松了气的气球,那肤色又像没有成熟的葫芦却干透了。那双腿更像公园里没照顾好的矮树,弯弯曲曲却努力在存活。然而再看那个年轻女孩,她像熟透了的鲜桃,因为水的效果令她浑身闪着光。那水令肌肤娇嫩,更是晶莹剔透之感,她从头到脚焕发着昂扬的青春和自信。因为自信,她挺着胸而任性地舒展着四肢。她叉着腰,给你各个角度地展示,她是真的因为那纤细的腰而扭着俏丽丰满的屁股,在我面前走来走去,走来走去。她的侧影更是无可挑剔,乳房丰满而娇俏,小腹平实,让人不得不想到那个词“挑逗”。
对面那个屏风上的图案,哎呦,我刚刚莫不是看了两次吗?我向搓澡工走去。“刚刚右面没有搓。”
搓澡工一脸的茫然。“好像真是。”
再次躺在床上,看着搓澡工的大肚皮鼓着,在我的眼前鼓来鼓去,她边搓边说看样子真是没搓着,她一定是看出脏了吧,无须怀疑,我刚刚一定也没有这样对着这鼓鼓的肚皮。可是,那搓重复的一面她刚刚为什么没有看出来呢?难道我的身体分四部分,会有一部分特别干净吗?
“不好意思,让你多搓了一面,你们也是很辛苦的,而且你的手劲儿恰到好处。”我没啥说的了,“我岁数大了,还总愿意忽然走神儿。”
“姐你多大岁数了?”
“六十多了呗。”我也不敢往小了说。
结果她却夸我这么大年纪了皮肤保养的这么好,夸我皮肤好竟然也用了“很嫩”一词,我哑然了。
搓澡的过程像不像烙饼?
一个身子分四面啊,可我搓了五面花了一份钱当然这是句笑话,但是,我忽然就有了新的灵感,我的心里瞬间在形成我小说里人物的新的设定和方向。“于志勋是个画家,画家是懂的美的,一定有与众不同的美让他念念不忘,那边,这时真的进来了一位令人惊讶且与众不同的人体……”
到了汗蒸间,渐渐大汗淋漓,一种自己皮肤与皮肤的接触又生成另一个画面,男人和女人……我急忙跑到休息的包间,爱人已经要了一壶茶,我摆着手示意他不要打断我,我迅速地打字修改稿子,一个新的形象和脉络出现了。
静静的,一点声音也没有,眼前一缕蒸汽冉冉的,一杯总也喝不完的茶满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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