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天空终于澄澈,一轮皎洁的明月洒落在人间,那份清新和舒畅真是久违了。
看到月亮,就想起前不久看的《月亮和六便士》,毛姆讲故事的风格让我深深沉醉其中。带有传记性质和生命哲学意味的故事并不好讲,很多欧美经典小说的开头都很冗长繁杂,也许要到一百页以后,也许要看完一半才能把读者死死抓牢,可毛姆用二十页就做到了。小说从“我”的自叙开始,然而我讲的是别人的故事,读者会想“我”是谁?故事里的人又是谁?“我”在探寻故事里的主角,“我”也在逐渐走进故事,可“我”始终是个写传记的局外人而已。这样一来,我们看故事的角度就多元化了,有时候如在高山之巅俯瞰城市,有时候如同在别人的篱笆之外偷窥,有时候又如同身在庐山中而不明所以。
故事看完了,除了在情节设置上的扣人心弦,更能留在我们心底的当然是那故事背后的意义。小说以法国印象画派三大巨匠之一的保罗·高更为原型,讲述了一个不惑之年的男人激荡执著的后半生。他鄙视世俗的道德与情感,抛家弃子独自流浪,穷困潦倒矢志不渝,他夺友人妻而毫无半点羞愧,最终致使友人妻亡家散,他是一个冷血的凡人,也是一个果敢决绝的天才。当斯特里克兰德到达偏远的塔希提岛时,如作者所说“他那脱离了躯壳徜徉的灵魂,终于能够包裹上血肉了。用那句老生常谈的话说,他在这里找到了自己。”那些惊为天人的传世巨作在这里诞生,画家的一生在这里终结,艺术、个性与现实的矛盾最后在那宁静的自然中化解了,画家的生命价值随着形体的陨灭而逐渐凸显,这种具有讽刺意味的结局不是斯特里克兰德一个人的,是很多艺术家的写照。
当我们脱离开主人公个人的命运,看到的是整个时代不同人物的生命缩影。毛姆用幽默讽刺的语调,也许是不经意的一句嘲笑一个手势,就让我们看见了上流社会的空虚,文艺领域的浮华,婚姻家庭的枯燥,底层生活的艰辛。在庸常和不朽、冷漠和热情的交杯换盏中,我们会禁不住低下头去思考人性和历史。
六便士是当时英国货币的最小单位,有个朋友跟毛姆开玩笑说,人们在仰望月亮时常常忘了脚下的六便士,毛姆觉得这说法挺有意思,就起了这个书名。月亮代表高高在上的理想,六便士则是触手可及的现实。
理想和现实的质问自古有之,谁都没法占据上风。当我们高呼斯特里克兰德是理想主义者的英雄,是追求艺术完美自我者的旗帜时,现实主义者则会在一旁哂笑:英雄也不过成为了泥土,旗帜有一天也会腐烂。可历史的车轮不正是在一个个理想与现实的激烈交锋中前进的吗?《月亮与六便士》的意义或许并不在于让我们选择理想还是现实,毕竟每个人的际遇和宿命不是一本书能够轻易改变的,而是在迷茫的时代提醒我们一句:月亮和六便士,你要哪一个?要知道,当人类在思考时,让上帝发笑的除了人类的无知,也许还有对人类能够自我反省的一丝安慰呢?理想是理想主义者的墓志铭,现实是现实主义者的通行证,在路的两端谁也看不见彼此的风景。
也许过几年再读此书,我会有不一样的感触与思考,一点浅见记录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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